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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如何不心动 全两册 读者对象:小说爱好者
夜色浓稠如墨,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的,绵绵雨丝被风吹斜,拍打在窗玻璃上,卷着翠绿的叶子,粘在上面。房间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照着有些凌乱的地板。宁苏意蹲在行李箱前收拾东西,大件的物品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被寄回国内,剩下的都是些方便携带的日常小物件。留声机里播放着意大利语的情歌,宁苏意把银灰色的折叠电脑支架塞进行李箱盖子那一侧的格网里……
阅文集团人气作家 三月棠墨 口碑力作!
三月棠墨,阅文集团新晋人气作家,写作风格逗趣轻松,文笔细腻,故事情节贴近生活,清新自然,甜而不腻,深受广大读者喜爱与追捧。代表作《鱼小姐的初恋日记》《一枚小软糖》等。
上册
第一章 宁苏意有男朋友了 1 第二章 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轮到我 28 第三章 还是弟弟比较靠谱 58 第四章 你刚才叫我姐姐 86 第五章 幽闭恐惧症 114 第六章 他怎么舍得让姐姐为难 144 第七章 井迟是属于宁苏意的 172 第八章 我要追你 201 第九章 有没有一点儿喜欢我 228 第十章 梦见你答应当我的女朋友了 257 下册 第十一章 我们在一起吧 285 第十二章 她是他见一次心动一次的人 313 第十三章 谈个恋爱还真神奇 343 第十四章 我真的好爱你 371 第十五章 他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 401 第十六章 想跟你结婚了 431 第十七章 “女王大人”和她的跟班 455 第十八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480 第十九章 我要当爸爸了 510 第二十章 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533 番外一 孕期综合征 551 番外二 艰难的育儿过程 561 番外三 关于婚礼 569
第一章 宁苏意有男朋友了
夜色浓稠如墨,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的,绵绵雨丝被风吹斜,拍打在窗玻璃上,卷着翠绿的叶子,粘在上面。 房间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照着有些凌乱的地板。宁苏意蹲在行李箱前收拾东西,大件的物品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被寄回国内,剩下的都是些方便携带的日常小物件。 留声机里播放着意大利语的情歌,宁苏意把银灰色的折叠电脑支架塞进行李箱盖子那一侧的格网里。手机铃声乍然响起,她动作稍顿,撑着膝盖起身,先去把留声机关掉,拿起手机接起电话:“你好,哪位?”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有些疑惑,谁会在深夜给自己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男声,有些低沉,他用流利的英语告诉她,她有个快递到楼下了,麻烦她下去签收。宁苏意愣住,心存疑惑,再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眉心微微蹙起。她即将离开英国,只有寄回国内的快递,没有寄到这里的。难道她填错了地址?这种愚蠢的事情她应该干不出来。宁苏意提高警惕,再次确认:“你确定?”对方非常确定,说出了她的名字和门牌号,并且告知她,这个包裹是从国内宁城寄来的。 宁苏意就是宁城人。她打消了疑虑,挂断电话后换上外出的鞋子,出门乘电梯下楼。一楼的声控灯可能坏了,她用力跺了两下脚都没有任何光线亮起来。 四周黑黢黢的,有穿堂风从走廊尽头的窗口吹进来,雨声比屋子里更清晰,平添了些阴森恐怖的气氛。 宁苏意吞咽了一口唾沫,身体的反应很真实,神经一瞬紧绷,额头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紧抿着唇瓣,哆哆嗦嗦地打开手机电筒照明,伸手去拉面前的厚重大门。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视线所及空无一人。 “酥酥,Surprise(惊喜)!”蓦地,大门左侧响起熟悉的声音。宁苏意被吓了一跳,猝然转头,在深深夜色里看到了男人颀长的身影。男人穿着黑色长裤、黑色衬衫,撑着一把大黑伞,整个人几乎隐匿在 这茫茫雨幕中。宁苏意心跳剧烈,怔在原地。那柄黑伞的伞檐缓缓向上抬起,露出了男人白皙如玉的脖子,喉结尖尖的,有些性感。视线再往上,是弧度漂亮的下颌、高挺的鼻骨,等到男人的眉目完全映入眼帘,她更觉得惊艳。在宁苏意见过的人当中,井迟的眼睛是最好看的。他是很明显的单眼皮,窄窄的,眼尾狭长,眼眸却圆润清澈,有点儿像小鹿的眼睛。井迟是笑着的,笑容里带着点儿委屈巴巴的懊恼之意:“看来不是惊喜,是惊吓。”他看出宁苏意被自己吓到了。“确实,被你吓得不轻。”宁苏意嗔怪了一句,想揍他,奈何手里没拿东西,便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过来了?”“你说呢?”井迟一只手始终背在身后,这时候才伸到前面来,手里是一束香槟玫瑰。白里透着微黄色泽的花瓣沾了雨水,柔嫩得像女孩子的肌肤,花瓣的间隙里夹着点点淡蓝色的满天星,漂亮极了。“如果我没记错,明天是你的毕业典礼吧?别的毕业生都有家长来庆贺,我怎么忍心你受冷落呢,酥酥?” 这人真是贫嘴。 宁苏意把花抱在怀里,拿脚踢他,也没真的踢,就是用脚尖挑起地上的雨水溅到他的裤脚上,像小时候的恶作剧:“又不是第一次毕业了,没必要庆贺。” 这倒是实话。宁苏意是博士毕业,而且是生物学和金融学双博士学位。研究生毕业和本科毕业她都经历过——毕业这种事对她来讲像家常便饭一样。 “对我来说,很有必要。”井迟说。 宁苏意把他带回自己的公寓。看到客厅地板上散乱着各种东西,大敞着门的卧室里同样凌乱,井迟连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家里遭了贼似的,怎一个“乱”字了得? 井迟摇摇头,无声地叹息。他的酥酥,从小收拾东西就很没条理,想到哪里就收拾哪里,常常收拾到最后还是一团糟。宁苏意把手里的花放好,转身就看到井迟利索地解开袖扣,挽起袖子,蹲下来开始替她整理行李箱。 宁苏意挑了一下眉,乐得享受他的照顾。她拨了拨留声机的唱针,放到黑胶唱片上,继续听之前那首没放完的意大利情歌,还很惬意地拿了瓶红色的指甲油,坐在小圆桌边的白色长绒毯子上,一边跟着曲调轻哼,一边涂脚指甲。 空调徐徐输送着冷风,室内温度适宜。 “还有哪些东西要带走?你先跟我说好,我帮你都收拾了。”井迟将宁苏意刚才收拾进行李箱里的东西都倒出来重新整理,“我是真看不上你整理的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你一个人平时在英国是怎么生存的……” 宁苏意涂完一个脚指甲,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拈起一张纸递过去,上面列着清单:“喏,这些都是要带走的东西。”等井迟接过清单,宁苏意垂下头接着涂脚指甲,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这张小圆桌我很喜欢,想带走,这块长绒毯子我也想带走,只是不好运送。”她指的是放指甲油的小圆桌和垫在地上当坐垫的毯子。“说起来,这些还是你送给我的,不远万里地从国内寄过来的,我都用出感情了。”宁苏意两只脚交叉放着,下巴抵着膝盖,为了方便涂脚指甲,姿势十分别扭,整个人几乎蜷成一团儿。 当初她浏览装修房子的网页,意外发现那张小圆桌的图片,保存下来发了条朋友圈,问朋友们那张小圆桌好不好看,井迟二话不说就给她买了。后来她又说得给圆桌配条毯子,他就一起送给她了。 她平时就爱坐在毯子上,把电脑放在小圆桌上写作业、办公。“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要是喜欢,等你回国我再送你一套一模一样的。” 井迟拿出她放在格网里的金属制的折叠电脑支架,放在行李箱最底下。照她这么放,行李箱上飞机托运时,遇到暴力搬运情况,支架的尖端准会划破格网。 宁苏意轻“啧”了一声,心说这果然是井家小公子能说出来的话。这张小圆桌是深褐色的,打磨得光滑油亮,一看就颇有质感,价值不菲。还有她身下这条其貌不扬的毯子,也不普通。 她的好闺密邹茜恩半年前来英国度假,顺便过来参观她的公寓,特意强调了一句:“宁苏意啊宁苏意,你这是享受了井迟未来女朋友的待遇,以后千万别让他的女朋友知道,不然那个女生得忌妒死。” 宁苏意深以为然。井迟看出她心中所想,嗤笑了一声:“从小到大,给你买的东西还少了?”“说得也是。”宁苏意瞬间就心安理得了。宁苏意边跟他聊天,边慢腾腾地涂完了右脚的脚指甲。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半边身子都麻了,她停下来缓了缓。井迟抬眸看她,以为她是涂左脚不太称手才停下来,说:“我帮你涂?”宁苏意有些意外,还未开口,井迟就拿走她手里的刷头,在指甲油里蘸了蘸,拿出来时刷头在瓶口处蹭了蹭,去除多余的甲油。“不是,你还来真的……” 宁苏意话说一半,井迟就半蹲下来,左膝抵着地板,手执起她的左脚,放在自己的腿上。黑色的裤子,白皙的女人足,贴在一起竟有股别样的诱惑意味,尤其是在这样烟雨蒙蒙的深夜里,宁苏意自己都觉得眼前这幅画面有些许暧昧。 她从自己的角度去看井迟,他低眉敛目,神情认真,没有半点儿旖旎的情绪。心里那些突如其来的别扭情绪一扫而空,她放松姿势背靠着沙发边缘,让他给自己涂指甲油。小时候,他也给她涂过指甲油。她上小学就很爱臭美,偷偷拿妈妈的指甲油涂。她又不太会操作,常常把指甲油涂到指甲盖边缘,染得手指头都是红红绿绿的。井迟看不过去,嘴上嫌弃她,却毅然拿过指甲油帮她涂。别看他从小身体不好,常年泡在药罐子里,跟个病秧子似的,风一吹就倒,做事却一直很稳妥,像个大人。宁苏意想起小时候的事,心情很好,支颐,弯唇笑了笑:“小迟弟弟,你对姐姐真好。”井迟瞬间绷起俊脸,执拗地看着她,过了半晌,语气硬邦邦地说:“别叫我弟弟,我们同岁。”“我比你大两个月好不好?”宁苏意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颌,像给小狗挠痒痒,“你从小就不肯叫我姐姐,搞得我都没有当姐姐的乐趣。”井迟不理她了。他埋着头,小心翼翼地给这个女人涂脚指甲。甲油是纯正浓郁的复古红,涂抹在脚指甲上,衬得那片脚背白得晃眼,珍珠一样莹润好看。这个女人最擅长气他。他一直都知道,也拿她没办法。井迟很快给她涂好了脚指甲,等着晾干的工夫,视线不由得落回她的脚上,一个个脚趾挨在一起,小巧圆润,点缀着红色指甲油。她太瘦,脚很单薄,能清晰地看到脚背凸起的血管。他将视线向上移,是她瓷白纤细的小腿。她穿了条真丝裙子,下着雨的缘故,上身随意套了件针织开衫。她那裙摆丝滑如水,他稍微动一动,裙摆便蹭上去,露出更多的白嫩肌肤。 她半边身子斜斜地靠着沙发,姿态太散漫,像娇贵的女王。而他,是匍匐在她裙下的臣子。井迟看得久了,眼眸便深了些许,心里生出一股病态的冲动,想把吻烙在她的脚背上…… 井迟连忙打住思绪,沉沉地出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压下那些翻涌而出的莫名其妙的情绪,拧上指甲油瓶子的盖子,起身走到另一边,沉默地继续帮她收拾东西。 宁苏意并未觉察他的异样,两只脚并拢,高高翘起,独自欣赏着。 手机突兀地响了几声,宁苏意放下脚,扭过身子伸长手臂从沙发上够到手机,拿在手里。“富婆俱乐部”微信群里,好闺密正在召唤她。邹茜恩:“大博士,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准备好给你接风洗尘了 @宁苏意。”叶繁霜:“我们酥酥是大忙人哪,回国就得继承家业当女总裁,有时间跟你这米虫吃喝玩乐?”邹茜恩:“劝你撤回,不然我们立马友尽。”叶繁霜:“OK(好),我收回。”宁苏意看得好笑,手指随意地揉了揉鬈发:“过几天就回,到时候给你们带礼物。”邹茜恩立马来精神了:“我想要这条项链!图片发给你!”随后,她就毫不客气地甩过来一张项链的图片,大概是惦记已久。宁苏意保存了图片,又问叶繁霜:“霜霜想要什么礼物?不如也学茜恩直接说了,省得我花时间挑选。”叶繁霜:“我随便,有礼物收就行。”宁苏意跟两个闺密聊了很久,外面的雨声渐渐停息,只剩下一些风吹落树枝上雨滴的“啪嗒”声。宁苏意关掉留声机,再看井迟的杰作,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不过一个小时,堆在地板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消失了,不需要搬走的被归置好了,需要带走的被塞进几个行李箱里。因为少了很多东西,整个家看起来空荡荡的。井迟直起身喘了一口气,正好宁苏意递给他一杯水。他举着两只手,示意自己的手太脏,不适合碰杯子。宁苏意会意,把杯口凑到他的嘴边,倾斜杯身,喂他喝水。井迟一口气喝完整杯水,胸口轻微起伏。他一看时间不早了,便催促她赶紧去洗澡睡觉。“客房的柜子里有干净的床品,你自己换。”宁苏意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往浴室的方向走。 宁苏意洗完澡,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护肤,将瓶瓶罐罐里的东西倒出来,在手心里搓了搓,拍在脸上。外面忽然响起拍门声,显得很不耐烦。“来了。”宁苏意应了一声。听拍门声仍未停止,她趿拉着拖鞋快步走 过去,一把拉开房门:“这么大声音,你也不怕邻居投诉。”“宁苏意,你这里怎么会有男式内裤?”井迟沉着脸,手里拎着一条纯黑色的四角内裤,男式的。宁苏意愕然。根据她以往的经验,井迟每次叫自己的全名,事情都不太妙。宁苏意将视线从那条男式内裤上慢慢移到井迟的脸上。他也刚洗完澡,穿着以前留在这里的睡衣,头发没吹干,湿漉漉地耷拉着,额前的发丝垂下来,发梢半遮住眉眼。“说话啊?”井迟隐忍着怒气。宁苏意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忽然察觉不对劲,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双手抱臂,悠闲地倚靠着门框,歪着头看着他,眯了眯眼:“我差点儿被你唬住。不是,你这捉奸的口吻是什么意思?”井迟如被当头敲了一棍子,大脑清醒了。他定了定神,支吾着想搪塞过去:“你……你说呢?”“我说什么?”宁苏意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我就算交男朋友了,带男人回来住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我又不是未成年人。”井迟被她气得心梗,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质问她这到底是男朋友的内裤,还是别的什么男人的。归根结底,他没立场问。井迟平复了一下情绪,尽量用正常的语气跟她说话:“咱俩是什么关系?你要是真有情况,我不得替你把把关?”这话说出来,他都替自己委屈,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宁苏意轻轻颔首,端详起那条内裤,不太记得了,反问:“不是你的?”“我自己的内裤我会认不出来?”井迟紧锁着眉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低,“不是我的尺寸。”宁苏意“啊”了一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就有可能是上次聚会,我的同学落在这里的。”“什么聚会?”井迟追问。 宁苏意简单解释了一下,有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敲定论文后来她的公寓里聚餐,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她亲自下厨做中国菜招待他们,后来大家吃吃喝喝玩游戏到很晚,同学们就在她这里睡下了。两个男生睡在那间客房里,买了些临时的日用品。这贴身衣物什么的,可能是他们两个中的谁洗了内裤忘记收走…… 井迟敛下目光,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心里依旧有些窒闷。他以为那间客房是他的专属房间,她却随随便便给别的男人睡。宁苏意没注意到他眼中的隐晦深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氤氲出水汽,声音也懒洋洋的:“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早点儿睡吧,我明天得参加毕业典礼,要忙活大半天,晚上还有个毕业晚会。”“没事了。”井迟转身欲走,想到什么脚步微微一顿,回过身来看着宁苏意,欲言又止。宁苏意眨了眨眼,疑惑地“嗯”了声:“还有话跟我说?”“你的病……好了吗?”井迟问得小心谨慎,声音放得很轻,连呼吸都变得迟缓,像是生怕刺激到她。 宁苏意神情一滞,嘴唇细微地抖动了一下,随后不在意地说:“没事。”话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你还怀疑我有男朋友呢,就我这情况能交男朋友?” 井迟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却被她的眼神止住。他顿了数秒,替她关好房门,在门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他知道,宁苏意住在自己家里从来没有反锁房门的习惯,因为害怕出现突发状况时,外面的人进不去她的房间。一门之隔,宁苏意也对着门板静静站立。许久,她才转过身爬到床上躺下来,手指钩到床头柜上的台灯的拉绳,轻轻拽了一下。台灯亮起,而后她才关掉顶灯。井迟回到客房里,将手里的内裤扔进垃圾桶里,到浴室重新洗了手,擦干头发躺到床上,枕着交叠的双臂,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他不清楚宁苏意的病有没有痊愈。他毕竟不常在英国这边,每次过来看她仅仅是住一晚,看不出什么异样。哪怕没有痊愈也没关系,只要不影响正常生活,等她回国了,他就可 以一直护着她,妥善照顾她,免她惊,免她苦。这么想着,井迟很快陷入沉睡之中。夜里醒过来时,他感到口干舌燥,翻身下床到客厅给自己倒水喝,一杯凉水下肚,人清醒不少。井迟看了一眼宁苏意的房门,放下杯子后,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手握住门把往下一压,推开了门。看见床头亮着的那盏台灯,井迟露出了意料他之中的表情。 舔了舔嘴唇上的水珠,准备关上门时,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呓语,接着就猛地坐起来,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井迟没作他想,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低低地叫她:“酥酥。”宁苏意似乎没听到他的声音,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里,额头上都是汗水,胸脯一上一下地起伏着,眉心皱得很紧。“酥酥,醒醒,”井迟低下头靠近她,猜她梦魇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宁苏意听到模糊的熟悉声音,抬起眼皮看过去,待看清井迟的脸,松了一口气,开口说话时嗓子有些哑:“你怎么在这里?”井迟没回答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她。杯子一直被放在插电的底座上保温,水温正合适。宁苏意捧着水杯抿了两口水,润了润喉咙,恢复正常时,嗓音轻柔地说:“说话,你为什么跑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口渴起来倒水喝,我听见你在说梦话就进来看看,然后就看到你被惊醒了。”井迟拿过她手里的杯子,重新接了杯温水,放在保温底座上,眼神避开她的审视,“你还好吗?” 宁苏意摸了摸额上的汗,平躺下去,呼吸还有点儿不稳,大脑却清醒大半:“做了个梦,梦见八岁那年的事,以为自己被人掐住了脖子……”“酥酥,”井迟打断她对梦境的描述,听不了那些,虽然没见过,但每次听她说起都揪心不已,“都过去了,早就过去了。”“嗯。”宁苏意也不愿回想,没再说下去,闭上眼睛却有些睡不着。井迟立在床边,沉默片刻,斟酌着言辞,轻声说:“要我陪你吗?像小时候那样。”宁苏意睁开眼,对上他黑如点漆的眼眸,见他眼神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宁苏意怔了怔,突然不想拒绝:“好啊。”井迟轻轻笑了一下,折回客房,拖来一张床垫铺在她床边的地板上,将腋下夹着的夏凉被扔在床垫上,又跑了一趟把枕头拿过来放好。宁苏意常年独居,卧室不算大,可也不小。两个人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在床边打地铺。井迟低声哄她:“好了,睡吧,我在旁边守着,没有人能伤害你,梦里的人也会被我吓跑。”宁苏意翻身侧躺,手垫在脸颊下面,“扑哧”笑起来:“你就这样睡? 我怕井小公子睡一晚起来骨头散架了。”那张简易的床垫实在不算厚,井迟睡在上面会硌得慌。井迟偏头看着她,笑了笑:“放心,我一个大男人,没那么娇气。”宁苏意看了他一会儿,轻舒一口气,噩梦带来的恐惧感消散了许多。 她重新闭上眼,努力酝酿睡意。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和井迟也是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两张小床并在一起,自己经常顽皮地爬到他的床上跟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宁宗德刚接手家里的医药公司,忙得脚不沾地,她的母亲则给他做助手。两个人忙起来常常顾不上她,又不放心把她交给保姆照顾。因为宁家出过保姆失职——弄丢孩子的事故,家里人都心有余悸。 她的爷爷身体不好,也没精力照顾一个顽皮的孩子,父母就把她放在井家,托井家人照看。宁家和井家是世交,最早可追溯到太爷爷那一辈。她和井迟同岁,生日相差两个月,打小就一块玩。井迟小时候身体很差,心脏也有问题。他母亲怀他时摔了一跤滚下楼梯差点儿流产,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休养了半年,吃了很多药、输了很多液才留下这个孩子。井迟的母亲本来就是高龄产妇,医生都说孩子能保住是老天爷垂怜,也说了孩子生下来可能会有先天不足之症。 果不其然,井迟一出生就被放入保温箱,出院后也是大病小病不断, 几乎住在医院里,是全家人的心头肉。比他早两个月出生的宁苏意就不一样了,身体强壮如小牛。她住在井家的那段日子里,每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喂井迟喝药,一勺一勺地喂。被熬得黑乎乎的中药,冒出来的热气都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苦味,井迟每次喝药被苦得直皱眉也没在她面前闹过脾气。 井家上下的人都感到稀奇,虽说井迟脾气好,很少使性子,但是日复一日一顿不落地喝药,没有哪个孩子能忍受。在宁苏意住进来之前,他喝药时大哭过,也摔过碗,甚至扬言宁愿死也不肯喝药。 宁苏意来家里后,井迟的这些小毛病通通消失了。 井老太太心中欢喜,当即决定让宁苏意与井迟同吃同住。后来井迟身体大好,可以正常上学,他们也没分开过,一直在一个班,一起上学、放学…… 宁苏意从来没有不耐烦过,逢人就说井迟是自己的弟弟,励志当个好姐姐,在学校里也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宁苏意回忆着这些事,慢慢睡着了。井迟听到耳边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睁开眼睛,手肘撑着床垫半抬起身体,看着床上的姑娘。她的确睡着了,睡颜那么安静。井迟轻手轻脚地坐起来,侧身靠在床边,屈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姿势慵懒,眼神却渐渐变得深沉。宁苏意后半夜睡得很踏实,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有人守在身边,心就安定下来了。闹铃响起时,宁苏意揉了揉惺忪睡眼,偏头看向床边,床垫上已经没人了。宁苏意没赖床,坐起来空腹喝了杯温水,去卫生间洗漱。走出房间,她就看到了厨房里的身影。井迟穿着宽大的 T恤衫、黑色长裤,系着米白色的棉麻围裙,正在炒菜,“刺刺”的烹油声营造出朦胧的烟火气。宁苏意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一时滞住,略为意外地站在原地,没出声,定定地看着井迟的背影。 她会做饭倒不稀奇,一个人在国外生活总不可能顿顿吃外卖,久而久之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井迟一个从小就有一群人簇拥着伺候的小少爷,颠勺的动作这么娴熟就很匪夷所思了。 井迟关了火,将锅中的土豆丝盛起来装进盘子里,一转身瞧见宁苏意,眼眸一亮:“你醒了?正准备炒完菜去叫你,快过来吃早饭。”宁苏意趴在中岛台上,两手托腮,瞟了一眼上面的两盘菜,清炒土豆丝和黄瓜炒鸡蛋,冒着腾腾热气。“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上大学以后。”井迟言简意赅地回道,端起两盘菜走到餐厅,盛出两碗粥。熬得糯糯的红豆粥,闻着就有一股香味,也不知道他几点起来做的。于是宁苏意问了一句。 井迟捏了捏脖子和肩膀:“不到五点就醒了,睡不着起来鼓捣早饭。”“我说什么来着?”宁苏意站直身子,跟着他往餐厅走去,“睡一晚上 床垫,你这把瘦骨头直接散架了吧?”井迟笑了笑,没接话,给她拉开椅子,等她坐好才绕到另一边。宁苏意喝了一口粥,太烫了,便只专注吃菜,顺便调侃他一句:“味道很好,小迟弟弟将来的女朋友有福气了。”为表肯定,她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井迟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不厌其烦地纠正她:“宁苏意,不要叫我弟弟,你才不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多得很。”他光是一母同胞的姐姐就有三个,更别提那些表姐了。 “伤心,姐姐白疼你了。”宁苏意揩了揩眼角,做垂泪状,井迟却不为所动。两个人吃完早饭,井迟负责收拾餐桌,宁苏意回房间换衣服。毕业典礼有严格的着装要求,学生不能穿露肩膀和胳膊的衣服,亮色的衣服也不能穿。倘若学生不按照要求着装,学校都不给发毕业证。宁苏意从衣柜里挑出一条黑色的长袖裙,想到拍完毕业照还有游行环节,配了双舒适的平底鞋。门被敲响了,宁苏意说了声“进来”。井迟推门走进房间,看见宁苏意坐在梳妆台前,正对着亮起一圈灯光的化妆镜涂抹防晒霜。他已经换好衣服,白色休闲长裤、浅蓝色衬衫,腿长腰窄,短发全捋上去,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像没毕业的中学生。井迟在床边坐下,百无聊赖地伸手薅了薅她枕边放的毛绒玩具,玩了一会儿,视线转到宁苏意那边,耐心地等她化妆。 宁苏意从镜子里看到他的打扮,忍不住扭头看向他。井迟敞着腿,身体后仰,两只手撑在身后,对上她的目光,露出疑惑的眼神,示意她有话就说。 “同样的岁数,怎么你看起来这么嫩,我这么老气横秋呢?”宁苏意似不能理解,回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蛋漂亮是漂亮,比起井迟更添几分成熟的气质,“亏我还是刚毕业的学生,而你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了。不公平,岁月对女人真是不公平。” 宁苏意一边愤愤不平地碎碎念,一边摇头叹息。 井迟觉得好笑,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量她:“哪儿有?你还跟小时候一样。”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好看。宁苏意是标准的古典美人鹅蛋脸,皮肤白皙透亮,五官生得精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好看的。“跟小时候一样,那我不成天山童姥了?”宁苏意举着眼线笔,凑近化妆镜画眼线。她今天化了很淡的妆容,眼线只勾出一点点眼尾,不细瞧都发现不了。轮到画左边的眼线,她就不得不反过手来,迟迟不敢落笔。 宁苏意化妆一向手残——“熟能生巧”在她这里不存在。不管画多少遍,她照样画不好眼线,要么两边不对称,要么画不出自己想要的弧度。井迟“啧”了一声,没打声招呼就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眼线笔,左手捏住她的下颌,轻轻抬起她的脸,拉向自己,同时俯身低头靠近她。“等等,你不会是想帮我画吧?”井迟瞄了一眼她右边的眼线,飞快地下笔,给她画了条与右边一模一样的眼线。“这不就好了?”井迟直起腰,轻扬起眉梢欣赏自己的杰作,顺便拉踩一下宁苏意,“你的手真笨。”她小时候手工课就没及格过,每次老师留的作业都是他帮忙完成的。没想到她长大后一样笨手笨脚。宁苏意瞪大了眼睛,忙不迭地看向镜子,生怕他给自己画毁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真的画得很好。“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宁苏意夺回自己的眼线笔,盖上笔盖,目光如炬地盯着井迟。如果不是千百次练习,她不相信他能画得如此熟稔。井迟顿了一下,淡淡地说:“没有。”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井迟目光闪躲,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鼻尖:“没有……”怕宁苏意追问,井迟匆匆丢下一句“你慢慢化妆”,就逃也似的出了她的房间,将门关上。 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反倒惹得宁苏意生疑。她凝神盯着房门,心里渐渐冒出一个猜测,莫不是井迟受过情伤?要不然他为什么会对这个话题避之唯恐不及? 半分钟后,宁苏意摇摇头,心说回头一定找时间仔细审问他。井迟靠在门板上。没有宁苏意在场,他眼里的情绪再不用掩饰,一点点泄露出来,全是晦涩难言。 他仰起脑袋,后脑抵着门板,莫名其妙地想到北川理惠那句广为流传的话:朋友问我“有喜欢的人吗?”,本能地回答“没有啦”,脑海里却浮现出你的面容。 宁苏意问他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她,眼里也是她。他不敢与她对视太久,唯恐小心藏匿的秘密暴露在太阳底下。 宁苏意收拾完了。她穿着提前拿到手的博士服,是纯黑色的,兜帽是雪白的绒毛做的,又厚又大,看着很漂亮,但在这炎炎夏日——艳阳高照的天气里,未免过于燥热。 “没办法,要求就是这样。”面对井迟一言难尽的目光,宁苏意摊手。两个人出门,前往闻名遐迩的剑桥大学。每个学院的毕业典礼时间不一样,地点却都定在参议院,位于国王学院和冈维尔与凯斯学院之间,平时不对外开放。参加典礼之前,宁苏意得先跟同学们会合,拍毕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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