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少女》是华语文学传媒大奖获得者盛可以的小说。小说笼罩在神秘的命运阴影下,书写了西西和母亲二人殊途同归的命运归宿。
整个小说充斥着浓浓的宿命感。许文艺因爱而与情郎偷食禁果,生下西西之后千里寻情,却被情郎另娶她人的消息绝望而疯癫。西西亦重蹈母亲被恋人抛弃,被舆论淹没之苦。她们在冥冥之中相互亲近,却又只能被命运捉弄,看着对方渐渐沦陷。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小说的悲剧性亦在结尾达到高潮。
盛可以将女人生命中可能遭遇到的悲惨命运集中于这一对母女身上,揭示出现实生活中人情的冷暖和人性的丑恶。小说神秘的宿命轮回之后,是现实的、普遍存在的对女性的碾压,以及人性深处的自私、冷漠及残忍。
★如果提前知晓爱情是一场浩劫,你是否还会义无反顾?
★一本色调温和的小说,令这个悲剧似乎也涂着一层金黄的蜜。
★盛可以小说里那些充满力量的人物形象,都植根于现实,正是这种书写,使她成为中国文坛正在崛起的年轻作家之一。——美国《华尔街日报》
★盛可以的小说锋利有力,她对生活的解剖几乎达到了一种令人心惊的地步。——《人民文学》
盛可以,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生于湖南益阳,九十年代移居深圳。著有长篇小说《北妹》、《水乳》、《道德颂》、《死亡赋格》《野蛮生长》以及《留一个房间给你用》等多部中短篇小说集。其作品语言风格猛烈,热衷声音实验,以敏锐观察和冷酷书写而著称,被译成英、德、法、俄、日、韩等多种语言出版。《纽约时报》称其为“冉冉升起的文学新星”,企鹅兰登出版社评价她是勇敢而有才华的作家。曾获多种文学奖项。
西西是头一回走进枫树林。她没想到,傅寒会对她说,到林子里转转,或者说,她没料到这么快。她和他还没说过几句话。钻进林子里,她才发现林子很深。脚底下的泥土有些松软,风在树叶里穿梭,他伴着她,她觉得被他笼罩了。不时有抱成一团的恋人,靠在树杆上,身体与身体之间没有一点空隙,喘息的声音很粗,她听得面红耳赤。他们在胭脂河边的堤坝上坐下来。这条堤坝挺长,远处也有几对恋人坐着,但听不到彼此的悄悄话,互相看不清对方到底是在接吻,还是在交谈。穿过林子的时候,西西记得,傅寒拉了她的手。因为刚进林子,眼前一片漆黑,他就拉着她的手,为她引路。到眼前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他又自觉地松开了手。他的温度一直留在她手上。她和他面朝胭脂河。她想起那首歌,“十八岁的哥哥哟坐在河边”。她问他听过没有,他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听这些早已入土的歌。她也觉得好笑。她把自己的手放在膝盖上,看河里阴暗的倒影。对面的房子,还有船,在灰暗的夜色里,显得神秘。那些住在房子里,住在船里的人,都在干些什么?
“我借几盒齐秦的歌来给你听,你肯定喜欢。我们班同学都为他发疯了。什么《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大约在冬季》《冬雨》,都很好听。”他说。他看着她。看得见她在笑,在眨眼睛。她背后一片朦胧。她的脸总是那么苍白。她弯了一下腰,她的长辫子掉了下来。她直起身来时,长辫子已经在他的手里了。
“编辫子要花很长时间吧。”他把辫子放在手心玩,用发梢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
“三股辫子,很容易,要是编四股的话,就难了,而且自己给自己编不好。”她把辫子夺过来,让它垂在胸前。关于辫子,她显得很有研究。他空着手不动,仿佛辫子还在他的手心。
“那,我来给你编四股辫子,好不好?”他说。
“男孩子笨手笨脚,哪里编得了。”她扑哧笑了。
一条小鱼蹦出水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妈以前也留辫子,我小时候给她编过的。”他证明他真的会编辫子。她想象一个儿子给母亲编辫子的情景。他编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他的母亲照旧乐得合不拢嘴。
“真的,西西,你应该相信我说的话。”见她发愣,他叫她的名字。
“我相信你,你妈妈很爱你。”她脸上的笑容像那条小鱼,藏进了河里。
“谁的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这有什么好羡慕呢?”他说,忍不住又捏起了她的辫子。这回他的手触到她的肌肤,因为她的辫子紧贴着她的脖子。她身体一紧,像被人碰了一下的含羞草。他只是拿她的辫子。她的心却不平静了。不平静,像那只乌篷船一样晃啊晃。
“我都不知自己怎么长大的。你不知道,我在猪圈里呆过呢。”她说。
“猪圈?和猪一起?”他很是惊讶。这么干净的女孩子,是猪圈里出来的。他故意很笨拙地拿鼻子往她身上嗅。他的鼻子真的触上她的手臂,不,是手臂上的袖子,那片碎花的布料。那片碎花的布料幸福得颤抖了,小碎花颤抖了,它裹紧了手臂,也被手臂撑满了,动弹不得。小碎花温热了,那股温热缓缓地移动,从臂膊到肩膀,从肩膀往脖子方向流动,温热从小碎花布料上滑下来,落在裸露的皮肤上。那皮肤震颤的更厉害了,它的温度立即盖过了那片缓缓移动的温热,或者说,两种温热融合在一起。但是更大的一片温热落在皮肤上,那是嘴唇。她慌了,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这种温热使她无比舒服,令她昏眩。她除了闭着眼睛,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温热爬啊爬,爬到了她的耳根,包融了她的耳垂,然后斜滑过来,一只手扳住她的另一边脸,那片温热就那么覆盖了她的嘴唇。
她除了闭上眼睛,仍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傻瓜,张开嘴。”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的背上忽然缠上了另一只手。她听到了他的命令,张开了嘴,他的舌头立即抵了进来。她仍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傻瓜,把舌头给我。”他说。她慌了,舌头不是在嘴里吗?他要舌头干什么?但她似乎明白了,学他的样子,刚想把舌头伸出来,却猛然被他吸走了,龙卷风那样的力量,她的舌头发麻,不知被卷到哪个地方去了。不知道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弄了多久,她慢慢地感觉到了,她不知怎么形容那种味道,只觉得舒服。后来,他揽着她的腰,站起来,走到树下,让她靠在树干上。
树是冰冷的,他是温热的。
树是坚硬的,他,也是坚硬的。
林子里很黑。他站在她的面前,像鬼影一样,很不真实。她有片刻惶恐,是他身上的青苹果味,缓和了她,抚慰了她。她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在黑夜里,她也能看见他完美无缺的容颜。或许是她的动作鼓舞了他,他的手轻易地探进她的内衣,握住她已经鼓胀的乳房。像夜梦被跌落惊醒,她身体猛烈一震,就觉得整个躯体都被他托举起来了,整个生命都在他的掌中握着了。
热。风不知到里去了。他的身上爬满了汗。他的汗顺着她的脸往下流淌。她的汗与他的汗一起流淌。等到她知道,她该干些什么的时候,天空划过一道白光,接着响起沉闷的雷声,桥上有人喊,快走快走,要下雨喽!又一道白光划过,雷声轰隆隆从茫茫天际滚卷过来,在镇里的上空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