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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把蟑螂放心上 起早贪黑拼命工作,有一天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似乎只是为了车子、房子;心里把亲情、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却每每有各种鸡毛蒜皮的琐碎烦恼缠绕着自己;有钱了,天天的山珍海味,却怎么也找不到儿时那一小块儿豌豆黄、一碗豆腐脑的美妙感觉;欢喜过后,为什么总会有一种淡淡的寂寥随之而来? 本书是一个在海外打拼的文人,以淡淡的笔调把海外经历呈现出来,和大家一起品味放下平常心的个中三味。 正文赏读 自序 2015年新年的时候,有一家日本电视台做了一个简单明了的问卷调查: 价值一万日元的最高档的松阪牛肉和三千日元现金,如果没有任何条件地白送给你,你会选哪一个? 一起看电视的老年人和中年人大都嚷嚷着:当然选牛肉。可作为调查对象的大学生们却几乎众口一词地回答:选现金。 问及大学生们选现金的理由时,大家的回答也很相似,大约有两种: 1.再好的牛肉也只能吃一顿,可三千元够我吃四五天的了这是现实派的回答。 2.选现金多自由,爱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个性派的选择。 然而,这项调查并没有就这么结束。电视台选了十个现金派的大学生,然后把他们带到日本顶级牛肉松阪牛烤肉店,当着他们的面儿,现场烤了一些最高档的松阪牛。然后又对大学生们提出了同样的问题。选牛肉还是选现金? 结果这次,十个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松阪牛原来,年轻人因为对最高档的松阪牛没什么概念,想象不出它的妙处,可现金能干什么他们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所以大家才会选择现金。 我们面临一项选择的时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呢? 面对牛肉和现金,你的判断标准又是什么呢? 需要吗?心情吗?价格吗?食欲吗?经验吗?……还是其他什么? 2014年年末,有一件很爷们儿的事震撼了日本棒球界: 原美国职业棒球扬基球队的日本人投手黑田博树,拒绝了美国球队21亿日元年俸的邀请,选择了回归培养了自己的日本广岛队,年俸只有4亿日元左右。 一时间关于黑田爷们儿抉择的报道铺天盖地。即使收入只有五分之一不到,却依旧选择回归日本队,关于这一做法的理由,媒体也报了很多: 1.离开广岛队、去更高水平的美国职棒挑战的时候,黑田曾说过最后还会回来,他是为了实践自己的诺言。 2.他对培育了自己的广岛队的爱,促使他最终放弃了高年俸。 当然,也有一些相对负面的分析: 3.黑田在日本和美国合计共取得了182胜,而200胜是无条件进入棒球殿堂的条件。所以,有分析认为,对于40岁的黑田来说,回到水平相对较低的日本棒球界,也许更有利于取得200胜。 人生要面对的选择太多了。看新闻的时候,忍不住自问:如果是自己的话,会怎么选择?对于每天在为生活奔波的自己来说,估计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21亿的高年俸,可对于已经赚到上百亿的人来说,钱的魅力可能会降低一些,相比,诚信、诺言、爱、可以青史留名的记录等,也许会产生更大的影响吧。 可是,这难道是说:有钱人就比没钱人更重视诚信之类的吗? 很显然不是这样的。 我们每天都可能要面对很多的选择。面对选择,我们怎样才能做出不后悔的、不违我心的判断呢?特别是遇到重大抉择的时候,我们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呢? 越是重要的场面,越能看出人的素养和心胸。 下面讲一件自己的事情。 就在写这篇自序的时候,我却惹起了一场小小的车祸。事情是这样的:孩子参加骑马俱乐部,早上有训练,要赶6点24分的电车,因为是冬天,所以想让我把她送到车站。我掐着时间去开车,没想到前一天晚上下了点儿雨加雪,前挡风玻璃和两侧窗户的玻璃都结霜冻上冰了。赶时间嘛,急急忙忙地吹起热风,好容易前挡风玻璃的下半部化开、能看见了的时候,我就开出去了,可侧面窗户玻璃还是看不太清楚。结果,出了家门左拐上马路的时候,因为左侧视线受影响,剐上了左侧的行人。 万幸的是,只是轻微接触,行人都没有摔倒。 不过,后面的事儿就啰唆而麻烦了。叫警察、录事情经过、等交通搜查员、记录现场情况、联络保险公司…… 可是,自己在整个过程中的心境却让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按理说,我要是再注意一点儿就好了一定得注意下不为例等,这也许应该才是最该有的想法吧。可是这种想法我却几乎一点儿也没有。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却是别的东西: 1. 私了应该会比经过警察,然后用保险赔偿少花好几万块,不过,私了的话,万一以后对方赖上自己可就麻烦了。看来,还是得找警察。 2. 用保险,表面看着似乎现在不用自己花钱,但以后保险费上涨,总的说,还要损失七八万日元吧。就为送个孩子,太不值了。早知这样,还不如让孩子打车去了呢。 3. 唉!虽说有保险,虽说只是轻微碰撞,可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提出什么意想不到的额外要求。真是倒霉没有完全解决之前,就是不安心。看来还得担心一段时间。后来还真印证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保险公司调查、理赔不理赔纠纷等,就这么点儿小事儿,竟拖了一年半左右。 人生中,我们似乎经常得面对不得不做抉择的场面。 习惯性地以得失来衡量、来取舍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一份担心、一份忧虑往往会持续很久,而且通常会比快乐持续得更久。因为心里更在意。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在面对忧虑、面对压力的时候,淡然处之呢? 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让我们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都可以最直接地、不必纠结地做出自己正确的判断呢? 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们在逆境、在哪怕是最低谷的时候,也能够平平静静、快快乐乐地活着呢? 答案是:有的。 我觉得我在《心经》中找到了这个答案。 最初接触到佛教,是在大学的时候。 记得一位老师说过这样一段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中国人的信仰其实是非常值得商榷的,比如佛教,很多人都去寺庙拜佛,甚至在家里供着佛像,但这真的能称为信仰吗?就说我们在寺院里经常会看到的有求必应四个字吧,从正面说,表示佛祖很灵,值得我们供奉,但那是佛祖的能耐。反过来,我们的心理状态呢?我的要求你应验了,我就信你,可我的求肯你没有应验,那是不是就表示今后将不再相信,或可以不信了呢。有求必应如果不灵,其结果自然是不应则不求嘛!其实,这种信仰还不如说就是一种实用主义。 后来,因为自己是学古典文献的,所以毕业实习去了敦煌,接触到了更多的佛教文化。自己也去看过很多名寺古刹,但也仅仅是走马观花的旅游而已。 再后来有一天,爸爸妈妈突然宣布他们信佛了。家里供上了观音菩萨,定时还会上香。原因很简单,爸爸妈妈身体不好,久治不愈,最后把希望寄托在了佛家,寄托在了观音菩萨身上。 我再次切身感受到了信仰的实用主义。细想想,在中国,拜佛烧香的人里面,因为病痛而加入信者行列的,似乎相当多。难道佛教的智慧只有在我们遇到痛苦的时候才有用吗? 这是我写这本书的最直接的动机。 再后来,我来到日本生活。有一天孩子回家说,我们班有一个同学的爸爸是和尚,就是前面一条街的那个寺院的和尚。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你别胡说八道。可后来稍微确认了一下,证实孩子说得没错。我还去实地看了看,和尚一家就住在寺院的边儿上,丈夫是住持,妻子帮着打扫卫生、管理财务等,孩子们和其他家庭的孩子没有任何区别,正常上学、正常吃喝、正常玩耍。 是的,日本的和尚是可以结婚的。后来查了一下资料,这是明治维新时代的政令变革带来的结果。 不同的流派规矩多少有些不同。但是,我突然感觉到佛教并不是一个离我们很遥远的另外一个世界,佛教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这么说,并不只是因为可以结婚这一个事例,我们中国人原本不就是把佛拿来实用的嘛。那么,佛的智慧、佛的教诲、佛的价值观等等应该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啊。 我突然觉得,关于佛,我有好多话要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2014年有机会去苏州的寒山寺,无意之中看到了寺里播放的讲经录像。是的,讲经这种方式不正适合我这个没有多少佛教理论基础的门外汉嘛。 这本书以讲经的形式展开。我是有意也尽量用直白的语言把经讲得通俗易懂,但自己写惯学术论文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文中可能会有很多生僻、艰涩的词汇和论述,那是我能力的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原谅。 另外,这本书不是论文,也不是辩论集,所以不求论证严谨,更不求笔锋犀利,我努力希望能把它写得像随笔一样,信笔而来,天马行空。另外,既然是讲经、读经,有共鸣才有意义,所以书中尽量选用身边的真人实事儿来说事儿,不求引经据典,也尽量不拿什么伟人、历史大事件来证明什么东西,因为那些实在离我们现实的生活太远了。 也许这本书有点儿琐碎,但琐碎才贴近现实。希望这些琐碎的文字能如春风拂面一般,淡淡地来、淡淡地去,留下丝丝回味。诸君闲暇之余,翻开来淡淡地读上几页,我就非常满足了。 最后,我还想再强调一句,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只有一点: 佛的智慧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大可拿来实用,而不必非要等到我们苦病烦心时才去临时抱佛脚。 笔者 于东京 吃喝 这是两幅日本街头流浪汉的照片。 他们露宿街头,用捡来的塑料布、纸板箱、各类服装搭一个自己的小窝。其中的很多人靠捡些空易拉罐儿或旧杂志卖了换点儿食物果腹。他们大都切断了与正常社会的交流,过着单独的或小团体的生活,却遵守基本的社会常识,比如不大吵大闹、不扰民强要,坐电车会买票,扔垃圾会分类。但同时他们经常会遇到警察的驱赶,偶尔还会遭到不经事儿的年轻人的欺辱和袭击。据日本官方公布的调查结果,长期的露宿生活让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的智力退化了20%~30%。 其实他们中的很多人原先都是普通的工薪族,突然的失业或家庭变故把他们推上了街头。在日本,找工作要投简历,要面试,这些不仅要花钱,还需要固定的住所。然而,要租房子,就要交相当数额的押金等等,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怪圈儿,等于基本上关闭了他们重返社会的大门。 在他们之中,偶尔也会见到一两个女性。但据说很多无家可归的女性会选择住在最便宜的24小时营业的网吧里,没法携带的大件行李便寄存在车站的寄存箱里,然后以投身风俗或近似的行业维系自己的生活。 如果在街头看到这样的流浪汉,看到他们香甜地在吃一碗方便面或被商家扔掉的过期的面包,你会有些怎样的感想呢? 关于前面那两幅照片,我们先放一放。 关于《心经》,我们也先放一放。 我们先来聊几个日常中的、身边的话题。 大学毕业实习,去的是敦煌莫高窟,住在莫高窟下面的敦煌研究院里面。 当时,敦煌还没有通飞机,旅游业也不是特别兴盛,研究院的生活很清苦。对于二十刚出头的我们来说,最痛苦的是:吃不到肉。也就十来天的功夫,弄得全班人都馋得跟饿狼似的。 实习结束后回到敦煌县城,第一顿饭竟然是肉包子。 第一盘儿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包子转眼之间就见了底儿。接着的几盘儿也几乎都是秒杀。 当时的感受,过了二十几年,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只依稀记得每个人都吃得顾不上说话,眼睛盯着厨房的门,只希望下一盘儿包子尽快端上来。想来,当时大家应该都是沉浸在幸福之中吧。 那之后,北京烤鸭、海参鲍鱼、美国的牛排、法国的鱼子酱、日本的生鱼……美食吃了不少,却好像再也没有找到过敦煌那几个包子的快感。 偶尔去横滨的中华街闲逛,随处可见日本人捧着直径足有十几厘米的大包子,当作中华美食,站在街边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一副舍不得太快吃完的架势,心里便不仅会想,一个包子有什么好吃的,日本人真是不知道中国美味的奥妙。要知道,那一个包子要卖到三十几块人民币呢。 自己早已经忘记了当年吃敦煌包子的感动。 是啊。一个馒头给予一个饿极了的乞丐的快乐和给予一个每天吃山珍海味的人的感觉,肯定是天壤之别的口福越多、美味佳肴的阅历越多,岂不是幸福的感觉越难找到。 我们对美食的欲望其实正在扼杀我们在饮食上面能够获得的幸福指数。 一个包子就可以得到的快乐,如今一桌酒席也得不到了,这岂不是一种不幸。 现在上初三的女儿最近有了一句口头禅:人生乐趣的三分之一是美食。 听得多了,偶尔我会调侃地问一句:那另外的三分之二是什么呢? 女儿回答不上来,却一副坚信的样子:不管其他的三分之二是什么,美食这三分之一是绝对不错的。 调侃归调侃,其实自己内心里是非常羡慕女儿的。 因为那是一种最朴素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幸福感。 不知道今后女儿尝到的美味越多,嘴就会越刁,这种幸福感是否会越来越少呢?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荒唐。食色性也,饮食这一人生最基本的欲望,可选择的余地大了,幸福感怎么会反倒少了呢?这话听起来有些道理,可前面说的敦煌包子的感想又作何解释呢? 要是从理论上说,其实这只是提高了幸福指数,提高了幸福的质,那自然量就会有所下降。 问题是:我们真的需要不断追求更精美的饮食吗? 说白了,所谓幸福感越来越少,其实只不过是我们的欲望越来越大了。 翻开三十多年前出版的《美国国民健康白皮书》《日本传统饮食》等著作,都会出现过度的营养摄取将会严重危害国民健康,降低综合国力的论述,其中不乏生活习惯病将成为威胁人类健康的最大敌人之类的警示。很不幸,三十多年前的预言,现在变成了越来越清晰的现实。所谓的提高了幸福的质量只不过是一句不懂之人的自欺欺人的庸人之言罢了,只不过是我们败在了口腹之欲这一人类最基本的欲望面前的一个托词罢了。 佛教僧侣中有过午不食的习惯。最初在书里读到这一点的时候,只觉得那怎么可以?,就算和尚们早睡早起,就算和尚们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但长年不吃晚饭,岂不要营养失调?不过,历代和尚们长寿的那么多,又似乎说明人家的做法是对的。 直到自己过了四十岁,才终于发现,晚饭就多吃了那么两口,半夜就会肚子胀,胃酸就会出来折腾人,反倒是少吃,甚至干脆不吃晚饭,会觉得神清气爽,会觉得早饭、中饭更美味可口,试了几次过午不食之后,连饿的感觉都没有了。虽然没有大鱼大肉、大快朵颐的畅快,但那种绵绵的、淡淡的舒适感却要长久得多得多。 在饮食上知道节制,我花了四十多年的时间。 一个人理解自己最基本的需要,竟然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就说家里的一日三餐吧。吃饭时碗盘里出现了些剩饭剩菜,我想这在每个家庭都是最最常见的事情啦。在我们家,以前大都归我打扫,毕竟觉得扔了可惜、存放麻烦,于是不管肚子需要不需要,都装进肚子里去。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已经变成了一个垃圾箱而又不自觉。 饮食原本是人类最基本的需要、最基本的欲望,当然也就是人类最基本的快乐。然而,在这个最基本的上面,我们又额外、人为地加上了各种杂质要素,让这个最基本的快乐减低、消失,甚至让我们的心情不再平静。 比如,请客时,酒桌上的那些大鱼大肉、海参鲍鱼,有多少只是为了装面子呢?比如,酒过三巡,宾主尽欢之余,为什么还要一瓶接一瓶地继续开酒呢?难道我们的友情表现一定要借助山珍海味、酒瓶成山来表现吗? 就说前面照片中提到的日本流浪汉吧。现在生活在日本,几乎每天上班途中都会看到这些流浪汉。每当看到他们坐在街边那并不属于自己的领地里,裹着大概是捡来的肮脏而又破旧的衣服,捧着一盒方便面吃得非常专注的时候,我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是幸福的。至少这个时候他们不会怨天尤人,不会埋怨社会对自己的不公平,不会再去担忧明天会怎样,因为他们在充分享受食物的美妙。 我曾经和乞丐坐在街头一起喝过啤酒,吃过肉馒头。 那还是大学时代出去旅行时的事情。在街头偶尔看到几个乞丐蜷缩在屋檐的阴影下,自己便很冲动地去买了几瓶啤酒和几个包子,邀请几个乞丐一起坐在地上边吃边聊了一会儿。都聊了些什么,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不过乞丐们是高兴的,自己也是高兴的。乞丐的高兴应该是来自食物,而自己的高兴则来自优越感带来的心理上的满足。记得自己当时大概都有了一种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与民同乐的错觉,还有就是自己善于社交的快感。 后来在杂志和网络上看到过几篇类似的与乞丐同乐的文章。别人的心理我不敢说,但现在想想,只能用少年不更事来解释当时的自己吧。拿出自己的余力分些食物给最需要的人,这本来是多好的一件事。可为什么非要在与他人的比较中,用优越感来寻求自我满足呢? 记得有一位农民工曾在杂志上撰文说,自己从农村来到城里打拼,到能像城里人一样坐在咖啡店里喝一杯咖啡,用了18年的时间。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自豪。这种自豪是经过努力的人理所应当得到的。只是不知道这位不知名的农民工现在如何了?不知道是否还记得那一杯咖啡的感觉? 也许当时喝的只是心理,咖啡并不是他的所爱。也许现在街边小店的一杯咖啡早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了。 这位农民工的心理我是亲有体验的。 记得来到日本打拼之初,在一家日本寿司店打工。打一个小时工的工资不够在店里吃一顿普通的午饭,要想喝啤酒的话,大约只能喝一瓶半吧,当然,下酒菜是绝对买不起的。当时看店里的客人,是一种艳羡的目光,也曾想象,如果自己能在店里好好儿喝上一顿,那该是多么舒畅的事情。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自己也有了去任何一家饭店吃饭的经济实力,当然也曾回到那家店吃过几次饭,却一点儿也没有体会到自己曾经想象过的舒畅的、让人艳羡的感觉。不是自己的口味变了,而是物质能够带给自己的幸福感弱了。另外,现在的自己也终于明白了物质能够带给人的快乐实在是太有限了的道理,自己也基本上能够不再以物质的多寡、贵贱来衡量自己的成功与否了。 说起日本的饮食,在花色种类方面,那和中国是没法比的。一般的面向家庭型的料理店,大约也就有十几个菜可供选择,待得久了,经常会出现进了饭店翻遍菜谱,却找不到什么特想吃的菜。而且各家饭店的菜谱又很有些雷同。真的是远不如咱们中国菜的丰富多彩。 其实,在历史上日本对饮食的重视程度就不如中国,至少在数量和豪华程度上完全可以这么说。比如日本幕府将军的膳食,不要说比不上中国的皇帝、王公贵族,恐怕连中国的一个小业主都比不上。大家知道,日本漫长的幕府时代是武士社会,大家认为过度追求饮食的精美,是有违武士道精神的,所以不太重视饮食,甚至经常会避开饮食的话题不谈。而中国则是文人社会,文人们往往把饮膳作为自己的闲情逸致来看,作为自己修养的一环来看,所以像《随园食单》《饮膳正要》这类的著作就出了不少。在文人的推波助澜下,中华菜系不断花样翻新,烹饪手法也是层出不穷。 不过,日本菜也自有其特色。 大约可以归纳为两点: 一、重视食材应季应时的季节性,少用浓烈的调味料,尽量发挥食材的天然特色。这和重视调味料多重使用的中国菜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二、重视装盘技艺以及菜肴与器皿的搭配美学。正因为如此,日本料理又常被称为是用眼睛来品味的料理。 就说现在正在世界各地人气大涨的日本生鱼片吧,要说烹饪技法,大约只是用刀切罢了,调味也只是酱油和辣根两样吃的是食材的原汁原味儿。但在装盘儿上非常有讲究:用瓷盘儿、用木船、用漆器;贝类配原装的贝壳、鱼类配自身的鱼骨;讲求几种生鱼配置的层次方位,讲求生鱼颜色的搭配,讲求鱼与贝的主次等等,这种讲究可以说是日式料理的代表。 注重复杂的味觉和深湛的烹饪技艺的中华菜,注重食材原味和视觉美感的日式菜,可以说是两种美学的直接表现,未必分得出谁优谁劣。 不过,追本溯源,讲求亲和自然天人合一,其实是我们老祖宗道家的看家本领。就说日本菜的这两大特色,其实也都是我们的先人曾经追求过的极致。再比如我们喝的茶,在明代以前都是以砖饼茶为主的,到了明代散叶茶才成了主角。而散叶茶之所以能成为主角,一是为了降低制造成本,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散叶茶更能体现茶的自然原味。 我们实在不应该忘了还有自然这种吃法,乃至活法。 日本有两个电视节目,很发人深思。 一个是给艺能人排行。 找来一些知名的演艺界人士,让他们同时面对一贵一贱、价格悬殊的同一种东西,比如100万日元的红酒和5000日元的红酒,比如2万日元1斤的牛肉和1千日元1斤的牛肉,比如1亿日元的小提琴和10万日元的小提琴,然后让他们通过味道或音色来判断哪个贵哪个贱。按照电台的设计,最初,所有参加者都是同等待遇,比如都有沙发可坐,可输一次就降一个档次,最后就只能坐地上了很有意思的节目。 不过,节目办了好多年,基本上是输的多赢的少,能够保持二三十连胜的只有一个人。而且多数人即使赢了,也是靠猜、靠撞大运才赢的,赢也赢的很没有自信。 另一个节目则是看动物的识货能力。 比如拿一贵一贱、价格悬殊的牛肉给狮子、老虎,看它们是选择贵的还是选择贱的。 让人类很汗颜的是,不管是狮子、老虎,还是猴子、猩猩,都毫不犹豫、而且无一错误地选择了贵的东西去吃。 也许是过多的添加破坏了我们对美好食物的判断能力,也许注重天然才更符和我们人的本性。吃喝上如此,细想想,生活的哪一个方面又不是如此呢? 蛇足 日本电视里料理节目特别多,旅游节目或介绍地方特色的节目中也经常会出现料理的内容,所以电视里常常会出现嘉宾品尝各色美食的场面。有意思的是,不管是怎样的嘉宾,也不管吃的是什么,给出的评语却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好吃顶多是表达方式或用词略有不同罢了。 我想,大家都这么说,应该有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影响人家生意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应该是对辛辛苦苦接待自己的人的一种尊重吧。 然而,曾经有一位朋友哭着跟我说,她在家里请婆家人吃饭,提前几天做计划、提前好几个小时做准备,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菜,没想到却遭到婆家人一连串的太咸太淡之类的不好吃的攻击,就连她最拿手的、一向备受好评的水果色拉都被批评为非常识大概是因为婆家人只吃蔬菜色拉吧。这位朋友事后想对自己的丈夫发火,可丈夫又是无辜的,结果她只好把自己哭得两眼通红了。 类似的体验我也有过。请国内来的朋友去吃日本寿司,点的是套餐,里面除了各类鱼、贝、虾等之外,还有一块儿煎成长方形的鸡蛋。吃过日本菜的朋友应该都知道的,有的鸡蛋上面还刻有店铺名字,蛮好看的。再说句题外话,那块儿煎成金黄色的鸡蛋,一般被认为是检验一家寿司店味道和手艺的试金石,做起来不难,要做得好吃、做得精妙可就难了没想到朋友竟指着煎鸡蛋说:这是什么破玩意儿啊,现在谁还吃煎鸡蛋啊。当时我就在心里想,下次但凡能找到借口,我绝不再请他吃饭啦。 其实,尊重别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也就是尊重自己。 日本人很少请人到家里作客,更少在家里请客吃饭。笔者到日本二十多年,因为经历了留学生、打工仔、正式职员、公司经营、大学教师等多次身份的变化,社交面绝对不是窄的那类,而且自己也不是很宅、不擅长社交的那种类型,可二十多年里,到日本人家里作客吃饭,全算起来大概只要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吧。不过,最初自己却还保持着中国人的好客传统,经常请日本人到家里吃饭。后来发生了两件让自己有些心寒的事情,自己请人到家里来的事儿也就少下去了。说是两件事儿,其实就是两句话。 有一次,一个客人吃饭的时候说到:我觉得你们中国人真能干,一顿饭就做这么多菜。喂!不要搞错,我心里想,是因为重视你们几位客人,才做这么多菜的。 还有一次饭后闲聊时,一位号称在家不怎么做饭的主妇客人说:中国菜好像很简单嘛,看你二三十分钟就弄出来十多样菜。菜不够的时候,去厨房三两分钟就又能端出来一道菜。真羡慕你们会做菜的人啊。喂!开什么玩笑,我差点儿没直接说出口:中国人讲究不让客人久等是礼貌,二三十分钟?那只是最后下锅炒一下罢了,事先我们做了好几个小时的准备呢! 还有这么一个熟人,是日本名牌大学汉语专业毕业的,估计是在学习中国文化时听谁说的:中国人请客吃饭不能让盘子见底儿,要有剩余,否则就是失礼。可这位日本人学文化没学明白,到我们家作客的时候,不管吃什么,蛋糕、水果、点心、菜肴,都在自己的小碟子里给你剩那么一点儿。 我们常说不知者不怪,其实很多时候的不知只是以自我为中心、不努力去了解对方、不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罢了。
赵方任,1970年生于吉林省吉林市,北京大学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毕业,1996年赴日留学,后留在日本任教,教育学硕士、文学博士。有《日本茶道逸事》《唐宋茶诗辑注》《中国茶文化的变迁》《中国文化讲座》等多部作品问世。另有《中国式离婚》《田中英光评传》《什锦饭》等翻译著作和《中日茶文化逸事比較》等学术论文多篇。
起早贪黑拼命工作,有一天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似乎只是为了车子、房子;心里把亲情、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却每每有各种鸡毛蒜皮的琐碎烦恼缠绕着自己;有钱了,天天的山珍海味,却怎么也找不到儿时那一小块儿豌豆黄、一碗豆腐脑的美妙感觉;欢喜过后,为什么总会有一种淡淡的寂寥随之而来? 本书是一个在海外打拼的文人,以淡淡的笔调把海外经历呈现出来,和大家一起品味放下平常心的个中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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