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苍狼·故乡(套装上下册)》是蒙古族作家满都麦先生的蒙译汉中短篇小说合集,包括《雅玛特老人》《碧野深处》《巅峰顶上有情歌》《元火》《老苍头》《三重祈祷》《马嘶·狗吠·人泣》《四耳狼与猎人》《远古的图腾》《人与狼》《戈壁深处》《骏马·苍狼·故乡》《尾随族群的流星》共十五篇。这些生态视角下的小说创作于1981年至2007年,反映了突飞猛进的工业化进程下,传统的天人合一的草原生态空间惨遭破坏、本土游牧经济走投无路而面临崩溃、崇尚自然顺应自然的伦理道德和世俗文化走向边缘的现实。作者致力于用文学的形式唤醒人类的生态意识,《骏马·苍狼·故乡(套装上下册)》所写人物的哀乐与故事的进退无不围绕着生态这个主题,笔法简洁诚挚,细节刻画精准熟谙,是一部充满内在关怀的生态小说集。
上卷
瑞兆之源
雅玛特老人
碧野深处
巅峰上有情歌
元火
老苍头
三重祈祷
马嘶·狗吠·人泣
四耳狼与猎人
下卷
远古的图腾
人与狼
戈壁深处
骏马·苍狼·故乡
尾随族群的流星
《骏马苍狼故乡(套装上下册)》:
为了寻找一股跑散的马儿,顶着仲秋的烈日,我漂泊寻觅了整整三天。顺着隐隐约约听到的线索,不知不觉,已经踏进了我从未到过的异土他乡。
中午的日头,真像一盆火,快要把人烤焦了。我的乘马浑身出汗如落水一般,我也口渴得要命,于是走上一个小山包绊好了马。我敞开衣襟,四处眺望,打着口哨,想引来一阵令人惬意的秋风。在这秋季抓膘的节骨眼儿上,骏马离群,一旦缺水,那还了得。
一想起这些,我的心里就像塞了一团乱麻。按说我放的马再野也不至于跑到这儿呀!不过牲畜这鬼东西也说不定。反正我走到哪儿算哪儿,即使找不到也总能打听出一点儿音讯来。我打定主意,朝前面那个明镜似的腾格里淖尔走去。
太阳终于精疲力竭,落下山去。镰刀似的月牙儿升上天空,闷热的空气也变得凉爽起来。我的乘马见到明镜般的湖水竖起耳朵加快了步子。套马杆梢随着马的颠簸上下颤悠。
快走到湖畔的时候,一位妇女吆喝牲畜的声音,由远而近,渐渐清晰可闻。随着乘马依恋同伴的嘶叫声,我的心怦怦怦地跳个不停。口干舌燥,跋涉了整整一天,现在总算有家人家了。
走到湖边,我翻身下马,蹲下来,双手捧起湖水就喝,我的乘马也贪婪地吮吸着,弄得马嚼子叮当作响。被惊动了的禽鸟鸣叫着,振翅而飞。我洗了把脸,正想坐下舒展一下身子,突然,我的乘马打着响鼻嘶叫着,前蹄腾空而起。还没等我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一位疾驰而来的骑马人,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
“喂!你从哪儿来,干什么的?”一个女人的喝问声,使我陷入窘境,手足无措。
“是找牲口的。”我来不及站起身,蹲在那里回答。
“有边境通行证吗?拿出来!”听到这话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闯入那个有禁忌的倒霉的地方。
“我还真没顾上带那玩意儿……”“这是什么话!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老实回答!”女人坐在绷紧嚼子的马身上,厉声呵斥着。
“我叫艾德布,是波日图公社宝力嘎队的牧马人。”“那好。是真是假一会儿就会弄清楚。现在你老老实实地跟我走。如果你不规规矩矩,我可要动武了!”那女人态度严厉,语气蛮横,真叫人胆战心惊。
我一时没了主意,结结巴巴地答应着,翻身上马。
我完全被她的气势慑服了,感到一阵阵沮丧。虽然与那女人并辔而行,但连正眼都没敢看她一眼。一路上,她快我也快,她慢我也慢,唯恐违反什么禁忌,再出现什么差错。唉,真倒霉!遇到麻烦事。或者受什么牵连,倒没什么,不能及时找到失散的马儿可真要命啊!我越想越焦急,越想越烦躁。
月牙儿藏进云里,朦胧中只见马耳朵影影绰绰地上下摆动。我们默默地走了好久,那女人打破了沉默:“你真的是寻找牲口的?那么,我问你,你寻找的是什么牲畜,什么毛色,头数是多少?”“星斑海骝白脸儿马,几匹枣骝花毛骒马,斑点雪里站马驹,共二十多匹。”我连忙回答。
“究膏有二十几匹?”“按说该有二十五匹。”“还有什么特异毛色的没有?”“有一匹沙毛白背秃尾骒马,有两匹近乎双生的竹黄白臀三岁骒马。”听到这里,那女人拽了一下缰绳,侧身斜坐在鞍上,马步随之缓慢下来。
“哈哈哈……”那女人突然笑得喘不过气来。这使我大惑不解。她说:“我好像让您害怕了吧?”直到此刻,我那颗被吊到嗓子眼儿里的心似乎才放了下来。放心之后,又不由得升起另外一种感情: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这么个女人奚落嘲笑!我登时感到屈辱、愤懑。
“咱们从不相识,可你为什么这样捉弄人?”我很生气地说。
“同志,你别见怪。我们居住在祖国边疆的人,对于那些形迹可疑的人,从来都不会轻易放过的。”简短的解释使我心里头的反感消失了不少。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嗨!言谈话语露真情,是白是黑我自然会认出来的。”她俨然是一副老练的边防哨兵的样子。我下意识地感觉到,这可是个好说大话的轻浮女人。于是,心里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见识一下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是一副怎样的尊容。然而,夜色渐浓,还是未识“庐山真面目”。
随着小颠马步,马嚼环发出有节奏的叮当声,为寂静的草原增添了一种明快的旋律。我们交谈着赶路。一条牧羊狗从远处旋风般地狂吠着猛扑过来,向马身上蹿跳着,似乎非要把我咬下去不可。
“哈斯尔!别咬。去!”那女人喝住了狗。不一会儿我们走进了浩特。我跟着她下了马,放松了马肚带,把马拴好。
“到家了,请进吧。”我姗姗而入,看见灯光明亮的屋子里,有条不紊、干净整洁。一望可知这是个很讲究的人家。草原牧民家特有的那种奶食、奶酒的醇香扑鼻而来。坐在灶前驼着背忙乎的女人回答着我的请安:“好,你好?你是谁呀?我是个没眼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