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浪漫主义史学奠基人奥古斯丁·梯叶里的经典之作;
从君主制到公社运动、第三等级……他用25封信件勾勒法兰西历史进程;
他以举证资料的方式,列举足以信赖的细微证据,真实呈现法兰西史的种种真相;
史学研究*基本的原则不在于遵循什么道德标准和按照某种特定的政治观点,而是要忠于历史本身。梯叶里
序 言
本书共收录了25封信件,有1820年底《法国邮报》上刊登过的10封信,其余信件是首次发表。在这些新信件里,我针对诸多历史问题和公社革命事业展开直接真诚的讨论,力图确定法兰西史是法兰克王国史的延续这一要点,并阐述了自基督教创立至大革命爆发、法兰西最伟大的社会运动的真实历程。至于过去已刊出的10封信,我的写作目的是对被公众视为经典著作的几本法国历史书籍进行一系列严格审查。也许有人觉得,现在把7年前关于撰写历史的方法和人们对历史的认知所做出的评判,再次逐字逐句地公之于众是不合时宜的,因此我想先简单说明收录这些批评性文章的动机。
1817年,我迫切希望为立宪观念的辉煌胜利贡献力量,于是埋头搜阅历史书籍中的论据来支持自己的政治信仰。我为此项工作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和专注,在归纳所需资料的同时,历史本身像昔日的图卷般吸引了我。怀着强烈好奇心,我翻阅各种文献,每当中世纪的一位人物或某个事件,带着勃勃生机或地方色彩浮现在我面前,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激动感慨,虽然有些史实与我想找寻或采用的资料完全无关。类似的情绪屡屡出现,几乎扰乱了我的写作思路。不知不觉,我放下现代历史书籍,拿起了旧版编年史,并观察到在某些作家惯用格式和浮夸文笔下种种被扼杀的历史真相。我尝试改变老师们传授给我的思维方式,也真的做到了,可以这么说,我背离了他们。越是名望大、信誉佳的作者越令人愤怒,我曾相信他的文字,而且知道很多读者像我一样受到了欺骗。因此,我在1820年最后几个月中投稿给上面提到的《法国邮报》。
那时, 维利院长和昂格蒂耶的作品广受欢迎;若谈及文笔深刻犀利,人们常常引述马布利院长的《法兰西史观察》或图雷的《革命简史》;德西斯蒙蒂先生的《法国史》、基佐先生的《法国史概论》和巴朗特先生的《勃艮第公爵传》尚未出版,所以我有理由断言现代历史作家严重歪曲了中世纪史实。一些人欣赏我的热诚中肯,他们在若干报纸的专栏中,称赞我的工作几乎弥补了目前批评性论文的空白,理清了遗失的历史真相。以上详情是我对几部代表着新颖写作方法的法兰西史一直保持缄默的原因。西斯蒙蒂先生注重科学事实,基佐先生善于扩展和细节论述,巴朗特男爵强调叙述的真实性,他们为我们开辟了记载历史的新途径:只有追随他们的步伐,才能做得更好。不过出版业如同其他商务贸易一样,老作坊生产的物件可确保长期售卖,为了让创新的观念涌现,我们必须克服陈腐旧习,直接抨击伪科学,随着科学影响力的上升,有正确思想和喜好推敲的人将重新聚集在事实周围。
还要提醒的是,人们阅读17世纪出版的部分法兰西先前史所形成的大众理念,恕我直言应当彻底纠正。大众理念由不同的推断观点构成,有的是完全虚假,有的是沾染了一些谎言。例如以下两个比几何公理更容易被接纳的观点:克洛维一世建立了法国君主制;路易六世赋予公社自治权。两个观点完全没有事实依据,只是现代人的推断。很多书上这样印发,老师们都这样讲授,学生们照例重复,如此产生的效果近乎律法,掩盖了事实本身。我知道在没有指导下,独自重新整理所接受的历史理念是颇费周章的,不过仍自荐为那些希望以事实取代学院传授的谬论和世上偏见的人士简化这项工作,利用原始文本以及在充斥着伟大纪事的年代获得的政治生活经验,抵制因缺少刻苦钻研而造成的偏见。况且,每位有感知的读者无需阅读旧政权作家们关于君主制或共和制等抽象概念的书,只要自己收集记录、用心核实读到、听到的历史事件,必然会发现往昔尘埃下的精彩点滴。因为我们每个活在19世纪的人对叛乱和征伐、帝国的分割、王朝的衰落和复兴、民主革命和与之相反的复辟运动,比维利、马布利,以至伏尔泰了解得更深入透彻。
此外,我谈一下写这些信件时运用的方法,大部分信件是以论文同叙事互相穿插,并结合史书原文片段。在书写历史事件时,单凭逻辑推理很难避免风险,举证资料这一方法则始终最为可靠,而且把鲜为人知的特殊事件真实地呈现出来,有可能为几个世纪的历史带来新的光芒。相比其他方法,我比较倾向列举足以信赖的细微证据,并坚持遵照上述原则,对法兰西几座城市的政治历史详情做大量参考求证,试图强调建立公社的民主性质。我想假如当初能完整改变思路,省略叙述中的学术讨论,只谈事实,或许会获得更多的成功。本书切实讲述了拉昂暴动、兰斯内战,这些事件的参与者,理论上可谓最初的第三等级,但在和平胜于一切的两个世纪,第三等级似乎陷入沉睡,被人忘却了,直到今天才骤然加入到爱国主义和政治风暴的戏剧冲突中,于是许多人认为第三等级是1789年才发展崛起的。也许,历史与当今不同意见的辩论和各种利益的斗争毫不相关,可是如果日复一日地坚持联系探讨,我们就会得到一个深刻的教训:在法兰西,既不存在谁被谁解放,也没有突然而至的权利,我们这一代所拥有的自由权利,都是蹈锋饮血的先辈们夺取的。
奥古斯丁·梯叶里(Augustin Thierry,17951856)
法国历史学家。他早年就学于巴黎高等师范学院,曾担任过空想社会主义者圣西门的秘书,深受圣西门历史观的影响。梯叶里被认为是法国浪漫主义史学的奠基人之一。著有《法国史信札》《墨洛温王朝纪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