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为猫这么普通的动物撰写长篇大论着实令人奇怪,虽然它展示了猫科动物的部分特征,但无法帮助人们全面认识大型猫科动物。不过,猫的定居习性使室内工作者可以随时研究它,而不必为此中断手头的工作。从炼金术士的实验室到作家的寓所,猫总是能和主人的陋室融为一体,特别是在作家的家里。猫因此得到了和主人一样多的中伤,就像它也会写作似的。
猫和所有引人爱抚、接受爱抚的生物一样,比如说女人,既获得了一部分人的垂爱,也被另一些人厌恶,特别是形而上学者。
许多人同意布朗神甫在那本乏味的《动物语言的哲学消遣》中所说的:“动物就是一群魔鬼。”群魔之首就是猫。
笛卡尔认为所有动物都是“木偶”。要驳斥这一论调,就要使用一些形而上学的工具,我对此没有兴趣。我更青睐亚里士多德、普林尼、普鲁塔克、蒙田这样的智者,他们在观察论证过的事实基础上提出疑问。
有些令人信服的博物学家认为,动物具备思考能力的。首先是“自然历史之父”亚里士多德,他说:“动物都会模仿人类的一些动作。准确的模仿源于思考,而且小动物比大动物模仿得更准确。”
这与笛卡尔木偶说相距甚远。
蒙田的相关论述更是多到让人不知如何选择。《随笔集》为动物智能提供了最丰富的“弹药库”,作者几乎每一页都在提醒人类不要自吹自擂。
他写道:“出于虚荣,人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拒绝与动物同仁、伙伴为伍,按照自己的喜好分配它们一些才能和力量。”
动物是人类的“同仁”,这位怀疑论如此说,他看起来大胆,其实非常勇敢。
蒙田把谨慎给了蜜蜂,把判断给了鸟类。他认为织网的蜘蛛会审时度势,再做决定。不了解动物的形而上学者会对动物具有谨慎、判断、分析、思考、决定等品质提出一大堆反对意见。
这些空想家从不抬头仰望蓝天和繁星,几乎从未想过有思考能力的动物在想些什么。
幸好还有善于思考和观察的人,他们渴望独立,被某些动物的独立性打动,开始与它们交流,研究它 们的习性,搜寻整天关在实验室里的博物学家们所不知道的信息,得出大胆的结论,并凭借他们的性格、生活、才能和品德,让人们接受了这些结论。
博物学家奥杜邦绝对是科学权威,他生活在美洲的森林里,花费毕生精力写出《自然大观》。他思想活跃,回忆探索大自然的经历时十分健谈,他凭借聪慧的大脑,总能用事实佐证自己的话。他的叙述如此公正,人们对他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这位美国博物学家和富兰克林属于同一类人,他们是伦理学家,也是开明的信徒。思想如此深邃之人也认为动物具有通灵性。
研究两只自由飞翔的乌鸦时,奥杜邦写道:
“我多么希望像比翼双飞的乌鸦一样,发出婉转的音调。我敢肯定这些声音表达了这对佳偶的真情,多年的相濡以沫使这份感情历久弥新。它们就这样回想青春岁月,倾诉生活中的点滴,重温昔日的美好,也许它们最后会向造物主祈祷,让它们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其他人对这一观点可能有异议,我不再赘述。这些足以证明动物有智能。现在我回到猫的主题上,解释一下为何童年时代与猫相伴的经历使我产生了研究猫的想法。
二
1848 年革命披露出的丑闻中,有一件让我深感好奇,那就是内政部给《猫的解剖》的作者秘密拨了五万法郎。
政客背信弃义,抛弃旧主,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卑躬屈膝是为了得到金钱或者荣誉,这种事古已有之。然而在浏览令人发指的《回顾杂志》上的清单时,我惊讶地发现,从部长那儿领俸禄的文人中有一位作家因为写猫获得了五万法郎。
在路易·菲利普政府中受到如此优待的作家名叫施特劳斯·杜尔凯姆,他已经去世了。我必须要说的是,这个德国人知识渊博,毕生治学,退休后写了一些作品,把猫捧成创造之王,换来五万法郎的巨款。
他在专门研究猫的著作中附上了肌肉、神经和骨骼的插图,并对这些部位进行了细致研究。
我试着把这位博学的医生在解剖学上的努力用于对猫的习性研究。不过我只向大众索要补助,要是这本书不能标价五万法郎,那每位通过出版商给我报酬的读者也不会被记入《回顾杂志》的表格中。
尚普弗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