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日作家毛丹青首部手绘随笔集,通过“文字 插图”的形式将日本事情与作者的日常生动地呈现出来。从初识日本的点滴感悟,到旅居日本30年的文化情怀,全都凝结在了字里行间。
○书中集结的30篇随笔,既是作者对自己旅日30年的人生总结,也是对中日两国文化交流的一个积极推进。
○值得一提的是,每一篇随笔,都是日汉双语,不懂日语的读者亦可轻松一阅。此外,手绘图为毛丹青亲自绘制,声优级名师献声朗读日语全篇,以飨读者。
适读人群 :日语学习者、日本文学爱好者、对日本感兴趣的读者 ◇作品多次入选日本大学高考试题的中国作家 毛丹青
◇日汉对照随笔集 手绘插图版 首度面世
◇莫言、日本作家柳田邦男推荐
◇日语全文朗读,人气名师倾情献声
这不是一本普通的日语学习读物,它承载了毛丹青旅居日本三十年的异域文化体验,是一份诚挚的“在日本”邀请。假名具风情,汉字话日常。每一篇都值得细细品读。
语言是有情景的,客居异乡,所见的人与事与原初的母语环境相比,出入之大有时叫我找不着北。比如说话的音量就是其中之一。
汉语讲究声调,元音辅音一起上,鼻腔出声时很像大厅里有一个人在呼喊。不发出这个音,其实是一件难受的事情。尤其跟日语一比就知道,日语绝大多数都用元音,类似汉语“ang”这个音几乎是不出现的。所以元音、辅音合并到一起的“昂”这个音,让没经过训练的普通的日本人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当场掌握的。
有个日本女作家写过类似的体验。汉语分明说的是“镜子”,可她却听成了“精子”。显然,这是由于音调不准才引起的误解。不少日本人埋怨中国人说话声音大,在公众场合尤其如此,究其原因,也可以归结为发音技法的不同。相对单一发音的是日语,嘴巴张圆张大即可,不像汉语那么拐弯抹角,除了把元音发得大声之外,还要让辅音在鼻腔里面转一圈才行。于是,其发音的音量自然比日语强势。
其实,近30年前,我刚到日本的时候,连对方的话都听不明白,单凭观察和感觉做判断。
我至今仍记得有位陶艺家在和我说话的时候,手势非常轻细,对一只茶碗的表面,他能给我讲好长时间。色彩啊、泥质啊等等,滔滔不绝,好像根本不关心我是否能够理解,独自在自己的世界中兴奋起来,乃至让我觉得他平时一定是孤独的,至少在做陶瓷的时候,他是不说话的。
如果全能听明白他的话,那我的头脑就会被他说的内容引导,然后我会好奇、会思考、会提问。但是,恰恰是因为我听不明白,所以他的话有相当一部分在经过我的耳朵时会中断,变成完全无意义的噪音。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等于我拒绝了与他的沟通,陶艺家在我面前只是一个无法传承语义的陌生对象。与此相比,按我的直觉观察他,观察下来,我推测他平时做陶瓷的时候很孤独,没有一个适当的让他诉说的工作环境。所以,对我这样一个并非完全能听明白他的语言的人,这位陶艺家也不放过,对我一直不停地说!可能我当时看他的目光很专心,使他误会了,以为我对他讲的话听得入迷了。这是一种不同语言文化的交流。在这个交流中虽然有收获,但收获来自于我听不明白的部分,这个部分变成了好像特意为我所留、依靠直觉来观察的空间。
后来,时间长了,我的日语越来越好,不仅能读、能听、能写,而且还能理解方言。这样一来,像过去那样听不明白就靠自己的直觉去观察的情况变少了,萎缩了,让位给了对日本人说话内容的理解。换句话说,这是从感性的认识逐渐过渡到理性的思维,而完成这个过渡越顺利越说明我的日语提高得快,像一股股浪潮涌人我的母语领域。
语言是人与人之间交流思想的工具。上述体验也许是语言在个人“体内”中的作用。对我来说,日语毕竟是外语,它输人头脑的过程跟汉语输入的过程完全不同。这个情景跟学汉语的日本人一样。因为无论是汉语还是日语,当它们是以道理、知识掌握的时候,需要先把它们拆散为字词、句子、语法,然后像盖大楼一样,在自己的头脑领地里打地基、搭脚手架、拼预制板什么的。这是有计划、有目的的,属于人工制造。而作为母语的汉语或者日语在头脑中的组成则是自然生成的,它像生命一样成长,就像我们的呼吸和血液。人的观念、意识最终来自于自然生成的那一部分,而不是人工制造的。
语言好比在一张雪白的纸上画出的铅笔道道儿,铅是黑色的。外语越好,在白纸上画出的黑道儿就越多,覆盖面也就越大。有一点值得注意,实际上并不是一张雪白的纸,因为有母语的底子,所以应该是母语的原色与外语的黑道道儿相互调和、均匀,乃至配色。
掌握日语的时候,我经历了内在的变化。这个变化是一片接受了许多东西的园地,园地因人而异,因文化而异。其实,我对日本人的观察并非绞尽脑汁去想、去琢磨,只是注意日常生活的体验而已。生活既然如此,学任何外语也都一样,尤其对学习汉语的日本人或者学日语的中国人来说更应如此。
毛丹青,旅日华人作家,神户国际大学教授,1985年北京大学毕业后进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1987年移居日本。做过远洋渔业的生意,当过商人,游历过许多国家。2000年弃商从文,中日文著书多部,曾获日本第28届蓝海文学奖,其日语作品被多次用于明治大学、立命馆大学、北海道大学等多所著名大学的高考试题。在日本有固定的读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