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八年,日子祥和得让人心醉。
十二月十八日,天空透着少有的阳光,寒冷里透出暖洋洋的味道。
久久乘飞机回乌鲁木齐,她从来会让人有一些意外。按计划,再过几天,她应该在研究生考试的考场,可是她突然回来了,一副事不关己的德行。她对事物总是有自己的想法,那些想法匪夷所思,又让人无可奈何。
她一直很安静,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散发着少女的娇羞和娇柔,似乎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有一天,她问:“命运是什么?”
“命是偶然里的必然,运是必然里的偶然。”我说。
“不明白。”
“爸爸和妈妈在世界上偶然地相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次偶然地交集,会造出另一个生命,这就是一种必然,活下来就是一种必然的事情。而区别在于奔跑中的选择,每一次选择都充满了偶然性,会造就不同的人生际遇,所以要把握命运。”我说。
“你总是把简单的事情说得那么复杂,难道一个古代的人努力地奔跑,能跑过现代的汽车?”她说。
“抬杠。”我说。
“所有的命运都和一个时代相连着,命运是一个人在时代里对自己的选择。”她说。
我无言以对,久久是对的,她总是出其不意地捅破一些道理。
那天,我去机场接她,却始终没有她的身影,我有点焦躁。
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我去乘地铁了,你在八楼的终点站接我吧。”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二〇一八年的十月,乌鲁木齐的地铁一号线开始试运行,起点是地窝堡国际机场二号航站楼,终点是昆仑宾馆——那个叫“八楼”的著名的地方。“八楼”,一个被歌手刀郎唱红的名字。地铁是乌鲁木齐现代化的标志,建设了五年,修了十一个站点。八楼离我家还有很远的距离,久久为了体验一下新疆地铁,宁愿不厌其烦地转车。她所在的上海的地铁四通八达,而她却要感受略微寒碜的乌鲁木齐地铁。
久久做事总是出人意料。
崭新的车厢里,稀稀拉拉坐着一些旅客。久久吃力地拉着银灰色的大行李箱,坐在座位上。她笑盈盈地观望着,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低头拨拉着手机,躲在远处的世界里。久久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模样,舒适感扑面而来。对面一个维吾尔族姑娘从手机屏抬起脸,浓眉大眼、高鼻小口,令人惊艳的美丽,她们相视一笑,犹如久违的朋友。
久久从宽大的黑色牛皮包里拿出那本书低头读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立在久久的座位边,他的头发扎眼,一色的奶奶灰。
“《在新疆长大》这部书我看过,真正的新疆故事,我父亲看了总是哭。”那个男人突兀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