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护送我到春天》是一部诗集。可以称之为“学人之诗”。作者从三个方面来抒写自己的情思。一是通过对自然时序、四季更替的描写,作者写出了自然之美,时序之变。二是表达对逝去的父母双亲的思念和感怀,这些诗作饱含深情,回忆父母的辛劳,也感恩父母的培育。三是对现代社会快节奏条件下人的存在的反思。
是这样一朵花
它静默地开了
也许花开得有点迟
我从小是个不爱说话,不爱甜甜叫人的女孩,但是我有一双聪慧的眼睛。爸爸在我眼里最严厉,我总是暗暗地注意他,但凡他干活时手头上需要个什么东西,不用示意,我都会拿到他跟前去。妈妈是我小时候的数学老师,最懂我。她会说:“这孩子,只要她懂了,就不会忘记。”可是我总是要花很长时间去懂,而妈妈永远是那个微笑着等着我懂的人。可巧的是,如今在我家楼下,邻居小女孩也不爱开口叫人,每次遇见时她爸妈都向我表示歉意,可我一点儿也不介意,我知道,她和我小时候一样啊!如果我等,我相信一定会等到女孩的沉默如花开的。小女孩就是曾经的我,我就是长大后的小女孩。
醒,或许正如一朵花儿,静默又自然地开放。醒或许还需要一个时间的机缘,某个时间会让一颗沉睡的心灵突然间打开,睁开她看世界的眼睛。醒也正代表着一种觉识,一种进入清醒状态的过程。而觉醒之后我们更需要的是站立和前行,在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中,我们的存在缘于我们与世界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说人的自然醒在黎明与黑夜断裂之处降临,那么我的觉醒是源于我生命中最亲密关系的断裂。是家庭变故让我重新关注和审视我与这个世界的一切关系,以及我在这层层关系中的处境。当我开始用文字把这些处境带给我的情绪感受和思考记录下来,便形成了一首首诗。而我也因此学会在所有关系中保持清醒的距离,用以安顿一颗落单之后无所依傍的心灵。
可以说我是被震醒的。如果不是在我人生四十岁的时候,母亲父亲相继离世,我也许不会去打开深藏内心的情感闸门,走上漫漫的心灵求索之路。现在想来,人们有时候幸福着却处于睡眠状态,并不自觉也不自知。就像我,父亲母亲的双手呵护了我四十个春秋,我就理所当然天真地以为他们可以一直陪我到永远。辛笛先生不是有诗云“合掌唯有大千的赞叹”吗?我以为那合起来的手掌正像我头顶上的树叶,那树叶之上还有蓝天呢。然而当树上最后两片叶子也相继落尽,我才猛然惊醒,原来树叶之上没有天,那一刻,我的天空塌陷。短短三年(2010年9月~2013年12月),父母亲双双离世,我一下子由无忧无虑的幸福陷入了不知所措的情绪困顿之中,生命中这一层最亲密的关系断裂,让我的世界顷刻间失衡,就仿佛突然间置身于一块空地,想伸出手去求援,可是要把手伸向谁呢,却不能确定。因为伸向谁或许都是一个错误,都没有爸妈那么值得信任,都没有爸妈那么安全和可靠。但是同时我不得不清醒:从此我要顶天立地,不能再无忧无虑了。在此后每个季节,无数个安静的夜晚,我因思念他们而伤心,我搜罗曾经的记忆来温暖自己,我开始思考生死问题,我经历并完成了一次从丧亲之痛到情感出浴的艰难过程。同时我也开始思考和重新确立与我生命相联的一切亲情关系:母子、夫妻、姐妹等等,诗集中“生命之悟”便是我最为珍视的这段情感历程的记录。
一切源于断裂的痛苦,一切又得感谢新的关系建立。从小我就常一个人在野地里拾柴、扑蝴蝶、看蚂蚁搬家,自然早已是我熟悉又遗忘了的朋友,如今在父母离世的日子里茫然四顾,自然又回来成为我最知心的朋友了。在春天,在雨季,在夏日的午后,在秋风里,在冬季,我记录下时序变化带给我每一个细微的感受和思考,而点滴的记录又让时间的脚步不会走得那么悄无声息。诗集中“时序之感”是我与自然相处的最好记录。
一切源于断裂,而断裂也是成就。孤单的我必须去独立面对社会,去经历冷暖世间,来安顿自己的人生。一颗易受伤、常常彷徨于无定的灵魂,也是一颗执着于思索,不断探寻事物本真和未来的灵魂。我以女性视角探讨现代社会女人与世界,女人与男人的关系。我以个体视角探讨个人与国家,个人与历史,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我记录每一次被挤压的经历,记录每一次社会风潮过后的镇定,以及每一次坚定自己的艰难过程。我通过阅读丰富自己,我写诗的读后感,写电影的观后感,写音乐的听后感,我思考着诗与艺术……我记录下一个看似渺小的现代女性在现代社会的“现代之思”。
我,同时还是一名“九叶诗派”诗歌的研究者,我书写的另一初衷是为了更好地走进“九叶”诗人们的诗歌世界并去探析他们的艺术追求和艺术之美。2014年8月我有幸去往英国寻访诗人辛笛的异域创作之旅,回来之后仿佛有诗人在天之灵的召示,从此开启了我的诗歌书写之旅。关于诗与写诗,我的体会是,对一个写作者来说,写诗是一种非写不足以抒发情绪的表达方式,所以每一位真诚的表达者及其作品都应该拥有同等被尊重的权利。然而我又深知诗是艺术,对于追求诗歌艺术的创作者来说,到底“什么是诗”,在每一位创作者的观念里都有着自己的样子。也许深受辛笛先生诗学观影响,我也认为诗不需要写很长。而每一首短诗的书写,无论是感受或是思考,要尽量去捕捉那和感觉和思想相通的意象呈现,力求情感的真切和意象的忠实。对于全诗来说,则应为一段情绪节奏的完整体现。
我是一个初写者,收在这本集子里的诗时间跨度为2014年2月到2017年12月,想借用沈从文先生的说法,都是我的习作,它们朴素但是真诚,我知道它更多的意义或许只在于个人,但我还是双手合十期待着您说:原来还有一朵花,在这里……
它静默地开着
只因为存在
王芳,江西九江人。毕业于浙江大学中文系,现为浙江工商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教师,教学之余致力于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九叶诗派”涛人诗歌及涛沦的探讨和研究。曾就袁可嘉诗论发表系列论文;从禅学意蕴、知识分子心理历程等角度对辛笛诗歌进行了多方位阐释,并与吴思敬先生合编《“看一支芦苇”——辛笛诗歌研究文集》;2015年以来,相继担任“九叶诗韵”系列——唐祈诗歌配乐朗诵《失落的笛音》及杜运燮诗歌配乐朗诵《漂泊的朦胧》的诗选工作,并在《诗探索》等刊物上发表相关评析文章。此次出版的《你护送我到春天》系作者首本诗集。
醒:花开的觉识(自序)
第一辑 时序之感
立春
春天的蜜月之后
澄·明
春·霾
从春和景明到初夏微醺
透过春天的风看你
雏鸟的鸣声
吹生
它叫紫云英
寻花·问柳
致布谷鸟
看蚂蚁搬家
梨花带雨纷飞下
柳溪·青楼
我爱您脸上的皱纹如阡陌
初夏·雨
五月我们又相遇
端午·等
江南·梅雨季
精灵与暗影
海边的山脊
夜·海边
与海
听海
蓝天之指
一柄荷箭
三棵枣树
九月·初秋
九月的红砖房
收获季
一花一世界
菊花黄
一只秋天的蚊子
冷·香
秋风吹过心田
岛·月光·女人的手
……
第二辑 生命之悟
第三辑 现代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