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毕业的张懿恒回到曾经工作过的滨江大学艺术学院,怀揣学术和教育梦想,希望从此可以专注绘画科研,安心教书育人,却发现曾经的校园净土已经逐渐变质。有人随波逐流、浑水摸鱼,有人投机钻营、扶摇直上,有人贪污腐化、自甘堕落,有人钩心斗角、争名夺利。面对教学、科研、职称、事业、爱情等日常工作和生活中的困境、挑战、挣扎与抉择,张懿恒艰难地坚守初心,并在遭受重重打压、排挤之后,不得不暗中积蓄力量,搜集证据,最终找准机会奋起反抗,使贪污腐败得到惩处,公平正义得到申张。
第三章 选择
学 问
班子变动了,生活像一杯淡酒,说有味就有味,说无味就无味。
老金表面上逢人就说自己无官一身轻,但实际上他和方希妍等人在会上、在课程安排上、在学生毕业论文写作上,处处找碴。
肖子业也是得过且过,勉为其难,反正是个代主任,一切都悬着呢!林亭芝主管党务,和肖子业各司其职,倒也合作愉快。李新旺建了好几个厂。郑宇智开起了画廊,办起了培训班。庄焕明忙着找美女相亲。
老浦上次因为没有辞职,所以得以留任,但也被老金骂作背叛。张懿恒还在专心业务,读到博士,又留在高校,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高校老师有自己的独特性,单位上的事情基本不用操心,不像中小学老师上完课还要坐班还要跟进学生。高校老师只要把课上好,把业务搞好就行了。至于学生的日常管理,有助理班主任、有辅导员、有班主任、有学生处的专职老师负责呢。高校老师和领导也无须过多交往,因为领导帮不了你的教学,帮不了你的科研,也帮不了你的工资待遇。当然,想升官发财的例外。张懿恒刚刚毕业,还沉浸在个人单纯的理想中,他深感还要练笔还要画画,否则对不起博士这个称号。
张懿恒没有退路,只能前进。学历不等于资历,也不等于能力。具有博士学位,身处高校,特别又是专任教师的工作岗位,学问是不能不做的,否则就无法立足,无法混下去。按说如果他为了当官,基本上本科学历就行了。可是他一路从本科读到博士,十年过去,当本科同学已经是正科副处的时候,博士毕业的张懿恒还是个讲师,走到行政楼,还要看那些科员科长的脸色行事。每当这个时候,张懿恒从心里纳闷:同学少年皆不贱,自己一个博士读下来,是不是剑走偏锋了?!当然,庄焕明也劝导他:“行了,来到这地方,还做什么学问呢?你看看咱们系,老金老刘他们评上教授后,多年都没有一篇论文了。廖慈志他们人过中年,更加没有上进心了。朱丽茵嫁了个公务员丈夫,不亦乐乎,现在整天带孩子,哪有工夫做学问?郑宇智一门心思放在开店赚钱上,更不想做学问。要知道,滨大不是北大清华,人家编辑一看这署名,再好的论文就撇一边了。所以我早都不写论文了,还是守着一亩三分地,生活要紧。听大哥的,享受生活,今晚跟我去洗脚吧,找个小妹陪陪你。”庄焕明已经是十多年的讲师了,他不做学问,对于科研对于职称等早已放弃。
张懿恒对此无法苟同,他不甘心地说:“肖子业、姚力文不是做学问嘛,人家都发了好几篇核心期刊论文了。”庄焕明摊开两手:“可是你没见姚力文整天爬格子,都累得住院了,听说上次发论文,还被中介骗了几万块。至于肖子业,人家图书馆序列,本来就好发论文。”张懿恒又找了郑宇智。郑宇智是硕士,而且是牛津大学的硕士,刚来时意气风发,但这几年也光环渐褪,一提起单位就郁闷:“滨大这地方,就是有了研究生点又能怎么样?算了,我们还是多赚钱吧。趁着这几年房产方兴,赶快下手!我是不想再读书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不想做学问,也不想评职称了,可是张懿恒不行,像他这种小青年,出身艰苦,意志坚强,还是相信知识改变命运的,也必须改变命运。所以当别人开始吃喝玩乐的时候,他还在画画,还在爬格子,还在为了理想而奋斗!青灯黄卷,板凳冰冷,十年辛勤变化鱼龙地,一朝期许飞翔鸾凤天。他经常和杨鸣鹤联系,得到不少鼓励,杨鸣鹤说准备建立工作室,欢迎他加入,最后又提到做墨锭的事情。张懿恒说:“师兄,那个都是工匠干的活,你一个大博士后……”“我家祖上就是以做墨锭为生。我准备恢复祖艺,按照传统方法,做一批墨锭。”杨鸣鹤的口气很坚决。
盛传下半年要搞绩效工资,没有科研成果的话,绩效低,工资就会大打折扣。张懿恒未雨绸缪,每天课余都背着沉重的电脑,穿过川流不息的校园主干道,走向图书馆,在文山字海中苦苦跋涉。晚上吃完饭,他又早早走向画室,伏案练笔,畅游于水墨世界。他的刻苦、他的努力成了校园的一道风景,图书馆的门卫、画室的保洁员均习以为常,都说他是滨大最勤奋的老师。
然而,当张懿恒雄心勃勃说起自己理想的时候,听多了的程怡雪禁不住一声断喝:
“行了,你还以为自己能成为徐悲鸿、齐白石、张大千啊?!”
去了校办后,里里外外接触的人一多,程怡雪眼界渐开,视野渐阔,看人也学会了比较。在她看来,教书的人常年围着三尺讲台,工作单一,接触群体单一,生活环境单一,因此也思维单一,性格单一,处事方式单一,有很多可怜的不合世俗的地方。
张懿恒也感到程怡雪变了,现在她总说自己忙,难得见面。好不容易见了面,往往正在散步或者正在吃饭,突然一个电话打来,程怡雪看看手机号码,马上就说“我有事”,还没等张懿恒反应过来,黑色的豪华轿车直接就开到了她身边。车来车送,一阵风,一阵云,程怡雪神神秘秘应召而去,搞得张懿恒很不愉快。
校办确实很忙,但是谁不忙呢,哪个部门不忙呢?伴随着程怡雪越说自己忙,张懿恒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这几天,他甚至觉得程怡雪明显躲着他。上次为了教研室主任的事情,程怡雪数落过他,后来逛街看见路边有个卖韭菜合子、小米粥的,张懿恒忍不住买了,回头正想问程怡雪要不要吃,只见她早已不见人影。
闹了一阵子,过了几天,两人照样又在一起了,一见面就是聊不完的话题。
“老金不下台才怪呢,廖慈志说咱们的资料室丢了几幅名画,作为系主任,他监管不严,难辞其咎!公安局已经立案了,很多人都知道了,就你还蒙在鼓里!”程怡雪说完,张懿恒惊讶地瞪起眼睛。滨江虽然不大,但因为历史上出过几位名画家,所以滨江大学就收藏了不少名画,都是画家的后裔捐献的,平时都锁在艺术系资料室的保险柜里,张懿恒参加工作几年,只见过那些画一次,名家手笔,随便拿出去一张,都值好几百万。
“那么珍贵的藏画丢失,肯定要追责,老金算是完了,你觉得我们系以后会怎样?”“现在不是明朗了吗?肖子业主持工作,林亭芝代理书记。”“你真笨,林亭芝半年后就退休了,肖子业职称只是个副研究员,按照学校教授治校的原则,这一条就把他卡死了,再说他那文弱样子,讲个话都有气无力,没有领导派头,所以廖慈志并不看好,说是个临时性人物。”“嗯,说不定学校会给我们艺术系外选一位能干的主任。”两人说着说着,说到那天的会场。
“丁雄伟这步棋看来下对了,他哪里是下棋,他是押宝呢!把自己前程赌上了。听说要当办公室副主任了。”
“鸟枪换炮,有什么稀奇的?老陈辞职后,老黄转正,丁雄伟升任办公室副主任,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
“反正丁雄伟比你聪明,说不定可以往上爬。”程怡雪有些不悦。张懿恒说你怎么那么看重上位,七品芝麻官当了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专心做学问!“你活在什么年代,能否接下地气?人家说高个子人不长心眼,你就是个呆子、傻子、二货!”程怡雪气得甩下手机,“要知道,当官才是真正的学问。———行了行了,我现在懒得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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