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主人公埃里克·帕克是一个二十八岁的亿万富翁,他的天性就是要在世界上不断攫取新的东西。一天,他打算乘车穿过纽约市去理发。路上,他不停和相关人员开会,商讨日币的涨跌情况;而这时他遇到一场反对全球化的游行示威——后来这场示威变成了一场骚乱;小说展示了异化与妄想狂,艺术与商业,现实与想象,性与死亡。仿佛一个后现代主义的万花筒。
唐·德里罗是美国著名后现代小说家,出生于纽约意大利移民家庭。自一九七一年出版第一部小说《美国的传奇》以来,德里罗已出版十余部长篇小说。像乔伊斯的名著《尤利西斯》一样,唐·德里罗的《企鹅经典:大都会》也是描写发生在一天之内的故事。《企鹅经典:大都会》的主人公埃里克·帕克是一个二十八岁的亿万富翁,生活在纽约。
这套中文简体字版“企鹅经典”丛书是上海文艺出版社携手上海九久读书人与企鹅出版集团(Penguin Books)的一个合作项目,以企鹅集团授权使用的“企鹅”商标作为丛书标识,并采用了企鹅原版图书的编辑体例与规范。“企鹅经典”凡一千三百多种,我们初步遴选的书目有数百种之多,涵盖英、法、西、俄、德、意、阿拉伯、希伯来等多个语种。这虽是一项需要多年努力和积累的功业,但正如古人所云: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由艾伦·莱恩(Allen Lane)创办于一九三五年的企鹅出版公司,最初起步于英伦,如今已是一个庞大的跨国集团公司,尤以面向大众的平装本经典图书著称于世。一九四六年以前,英国经典图书的读者群局限于研究人员,普通读者根本找不到优秀易读的版本。二战后,这种局面被企鹅出版公司推出的“企鹅经典”丛书所打破。它用现代英语书写,既通俗又吸引人,裁减了冷僻生涩之词和外来成语。“高品质、平民化”可以说是企鹅创办之初就奠定的出版方针,这看似简单的思路中植入了一个大胆的想象,那就是可持续成长的文化期待。在这套经典丛书中,第一种就是荷马的《奥德赛》,以这样一部西方文学源头之作引领战后英美社会的阅读潮流,可谓高瞻远瞩,那个历经磨难重归家园的故事恰恰印证着世俗生活的传统理念。
经典之所以谓之经典,许多大学者大作家都有过精辟的定义,时间的检验是一个客观标尺,至于其形成机制却各有说法。经典的诞生除作品本身的因素,传播者(出版者)、读者和批评者的广泛参与同样是经典之所以成为经典的必要条件。事实上,每一个参与者都可能是一个主体,经典的生命延续也在于每一个接受个体的认同与投入。从企鹅公司最早出版经典系列那个年代开始,经典就已经走出学者与贵族精英的书斋,进入了大众视野,成为千千万万普通读者的精神伴侣。在现代社会,经典作品绝对不再是小众沙龙里的宠儿,所有富有生命力的经典都存活在大众阅读之中,它已是每一代人知识与教养的构成元素,成为人们心灵与智慧的培养基。
处于全球化的当今之世,优秀的世界文学作品更有一种特殊的价值承载,那就是提供了跨越不同国度不同文化的理解之途。文学的审美归根结底在于理解和同情,是一种感同身受的体验与投入。阅读经典也许可以被认为是对文化个性和多样性的最佳体验方式,此中的乐趣莫过于感受想象与思维的异质性,也即穿越时空阅尽人世的欣悦。换成更理性的说法,正是经典作品所涵纳的多样性的文化资源.展示了地球人精神视野的宽广与深邃。在大工业和产业化席卷全球的浪潮中,迪斯尼式的大众消费文化越来越多地造成了单极化的拟象世界,面对那些铺天盖地的电子游戏一类文化产品,人们的确需要从精神上作出反拨,加以制衡,需要一种文化救赎。此时此刻,如果打开一本经典,你也许不难找到重归家园或是重新认识自我的感觉。
中文版“企鹅经典”丛书沿袭原版企鹅经典的一贯宗旨:首先在选题上精心斟酌,保证所有的书目都是名至实归的经典作品,并具有不同语种和文化区域的代表性;其次,采用优质的译本,译文务求贴近作者的语言风格,尽可能忠实地再现原著的内容与品质;另外,每一种书都附有专家撰写的导读文字,以及必要的注释,希望这对于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作品会有一定作用。总之,我们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绝对不低的标准,期望用自己的努力将读者引入庄重而温馨的文化殿堂。
关于经典,一位业已迈入当今经典之列的大作家,有这样一个简单而生动的说法一“‘经典’的另一层意思是:搁在书架上以备一千次、一百万次被人取下。”或许你可以骄傲地补充说,那本让自己从书架上频繁取下的经典,正是我们这套丛书中的某一种。
上海文艺出版社编辑部 上海九久读书人文化实业有限公司 二○一四年一月
唐·德里罗(1936-),美国当代最伟大的作家之一。诺贝尔文学奖热门候选人,哈罗德·布鲁姆所推崇的“美国当代最重要的四位作家之一”。
以“代表美国文学最高水准”的创作,赢得了美国全国图书奖、美国笔会/索尔·贝娄文学终生成就奖、耶路撒冷奖等数十种重量级文学奖项。
创作经典:《名字》(1982)、《白噪音》(1985)、《天秤星座》(1988)、《地下世界》(1997)、《大都会》(2003)。
近年新作:《欧米伽点》(2010)、《天使埃斯梅拉达:九个故事》(2011)。
第一部
第一章
本诺·莱文的自白
第二章
第二部
第三章
本诺·莱文的自白
第四章
废墟中的写作:9·11
与《大都会》
现在他失眠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一周不止一两次,而是四五次。失眠时他做些什么呢?他没有外出漫步直到天明。他也没有密友可以打电话去聊天。有什么可聊的呢?这是一个沉默的问题,并不是言语能解决的。
他试图借助读书入眠,结果却越来越睡不着了。
他阅读科学文章和诗歌。他喜欢白纸上那些排列精美的诗句,一行行字母烙人纸背。诗歌使他意识到自己的呼吸。诗歌让他有时间来想那些他通常没有注意的事情。这就是诗歌的美妙之处,至少对他来说是美妙的;他住在三层楼房顶上的旋转屋里,漫长的几周来,他独自在深夜听着自己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吸。
有一天夜里,他在他的沉思室内尝试着以站立的方式来睡觉,但他没有这种功夫,也没有修炼到这个水平。他与睡眠擦肩而过,进入了一种平衡状态;在无月的黑夜里,每种力量都被另一种力量制衡。这是最简单的缓解方式,是个性躁动中短暂的休息。
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他用过镇静药和催眠药,但药物使他产生了依赖性,使他深深地陷入了用药的旋涡之中。他的每个举动都是自寻烦恼和虚伪的。苍白之极的思绪带来了焦虑的阴影。他怎么办?他没有去咨询坐在高背皮靠椅里的心理分析师。他读完了弗洛伊德的作品,接着读爱因斯坦的著作。他当晚读的是英德双语的狭义相对论,但最终还是把书放到了一边,安安静静地躺下,试图用他的意志力说出一个简单的词来关灯。他身边空无一物,只有头脑中的嘈杂之音和时间概念。
当他死去的时候,他的生命不会终止。这个世界将会终止。
他站在窗边,观看新的一天慢慢破晓。视线掠过桥梁、峡口、海湾,穿过一个个城区和空净的郊区,一直延伸到天地相接处那个只能叫做深远的地方。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夜色仍然笼罩在河面上。现在是半夜,灰蒙蒙的烟雾在远处河堤的大烟囱上摇曳。他想象着妓女们此刻已经从灯光照耀下的角落里匆匆出来,摇晃着她们的鸭屁股;其他一些古老的行业开门迎客,满载农产品的卡车从市场开出,运送报刊的卡车从码头出来。送面包的小货车正在市内穿行,一些零散的轿车离开喧嚣的地方穿梭在大街上,扬声器中传来低沉的声音。
最华美的景色就是喷薄而出的太阳照耀着横跨在河上的桥梁。
他注视千百只海鸥追逐着顺流而下摇摆着的驳船。这些海鸥有一颗又大又强壮的心。他知道它们的心和它们的身体不成比例。他曾经对此很感兴趣,并且已经掌握了鸟类解剖学的详情细节。鸟类的骨头是空的。他只用了半个下午就掌握了这些深奥的知识。
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现在他知道了。他要去理个发。
他又站了一会儿,注视着一只海鸥飞起来,在空中盘旋。他一边欣赏海鸥,一边琢磨它、设法了解它,感受它那颗捕食之心的强烈跳动。
他穿着西装,系着领带。西装遮掩了他那发育过头的凸胸。他喜欢在夜间锻炼,拉沉重的金属滑橇,躺在长凳上一遍又一遍地举杠铃,以驱走白天的喧嚣和压力感。
他穿过拥有四十八个房间的公寓。当他感到犹豫和沮丧的时候,他就这么做,大步走过游泳池、纸牌室、健身房、鲨鱼缸和影视厅。他在狗圈旁停下,对着他的狗说话。接着,他来到附属区,在这里可以追踪货币行情和查看研究报告。
日元在一夜间出乎意料地涨了起来。
他又走回到住处。此时他缓慢前行,在每个房间里都逗留片刻,品味里面的一切,仔细地瞧着,对每一丝光线都投入点点精力。
墙上挂着的艺术作品主要是彩色几何图案的大幅油画。它们占据了每个房间;在开有天窗的正厅墙上有一幅白色的画卷,画着潺潺流淌的泉水,带给人一种虔诚的沉寂。正厅拥有充满紧张和疑惑的塔形空间,这个空间需要虔诚的安静以便人们去观瞻和感受;这令他想起了清真寺里人们轻柔的脚步声和圆顶上野鸽子咕咕的叫声。
他喜欢客人们不懂如何欣赏的那些画作。对于许多人来说,那些用刀刻出来的蛋清色版画都是不可知的。与新作相比,旧作更危险。新的东西不会有危险。
他乘电梯到铺着大理石的大厅,电梯里播放着萨蒂①的音乐。他的前列腺不对称。他走出去,穿过大道,转过身面对自己住的大楼。他觉得他的大楼与自己紧密相连。这幢大楼外墙镶着普通的古铜色玻璃,有八十九层;八十九是个吉利的质数。人和摩天大厦共享着一个边缘或者说是边界。这幢大楼高九百英尺,是世界上最高的住宅楼。它的外形是普通的长方形,它唯一的特点就是它的规格。它是平凡的,而时间证明这种平凡本身就是一种无情。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这幢大楼。他时常感到小心翼翼、昏昏欲睡、虚虚幻幻。当他有这种感觉时,他喜欢站着仰望此楼。
风掠过河面。他拿出掌中宝电脑,点击一个注解,查阅关于摩天大楼这一词不合时代的特性。近期的建筑没有一个能与这个词匹配。它属于古老的敬畏精神,属于在他出生之前很久就已经存在的、带有传奇性的箭形塔状建筑物。
这个掌中宝本身原有的文化已经快要消失了。他知道,他得把它扔掉。
这幢高楼给予他力量和深度。他知道他要去理发。但他又在喧嚣的街道上站了一会儿,研究这幢高楼的整体和规模。它外表的一个优点就是折射和映照着河水中的光亮,看起来像空旷天空中的潮汐,造成了一种特殊的交织与反射的氛围。他瞅了—下大楼的长度,感觉到自己和它连接在一起,与大楼共享着这种表面和环境,而环境从大楼两侧又与表面连接在一起。表面把里面和外面分开,并且不单单属于哪一面,而是它们共同拥有。以前在沐浴时他思考过表面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