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把存在于汉语语文中的种种修辞方法、方式,以及运用这些方法、方式的原理原则,加以系统的阐释,并且指明它的发展趋向。在阐释和说明中,引用了丰富、适切的白话和文言的例证。对于系统地研究修辞学,对于古今作品的阅读理解欣赏和练习写作,都有助益。
全书共分十二篇。第一篇概括地述说修辞现象和修辞学的全貌。指出修辞现象有消极和积极两大分野,又指出修辞所可利用的语言文字的可能性和修辞所须适合的题旨和情境。第二篇述说修辞所可利用的语言文字的可能性。第三篇述说消极和积极两大修辞分野的互相区别和互相联系。第四篇述说消极修辞的一般情况。第五篇至第九篇述说积极修辞,其中第五至第八篇述说积极修辞中的辞格,第九篇述说积极修辞中的辞趣。第十篇述说修辞现象随种种不同情况而变化,以及它的统一的线索。第十一篇述说语文的种种体式,特别详述了体性方面的体式。第十二篇结语,述说修辞学的变迁、发展,并指出研究修辞学应有的努力。
第一篇 引言
一 修辞二字习惯用法的探讨
修辞本来是一个极熟的熟语,自从《易经》上有了“修辞立其诚”一句话以后便常常连着用的。连用久了,自然提起了辞字,便会想起了修字,两字连结,简直分拆不开。但是解说起来,终究还是修是修、辞是辞的,被人当作两个单词看。直到现在讲修辞的还是如此。
而各人对于这两个单词的解说,又颇不一致,大体各可分为广狭两义:(甲)狭义,以为修当作修饰解,辞当作文辞解,修辞就是修饰文辞;(乙)广义,以为修当作调整或适用解,辞当作语辞解,修辞就是调整或适用语辞。
第一,是文辞还是语辞?这在过去,往往会回答你说:既然讲修辞,自然修的是文辞。如顾亭林所谓“从语录入门者多不善于修辞”(见《日知录》十九),便是隐隐含有这种意思的一个例。但若略加考察,便知这只是礼拜文言时期的一种偏见。在礼拜文言的时期,人们往往轻蔑语体,压抑语体,贬称它为“俚语”为“俗语”。又从种种方面笑话它的无价值。而以古典语为范同今后语言的范型。其实古典语在古典语出现的当时,也不过是一种口头语言,而所谓修辞又正是从这种口头语言上发展起来的。无论中外,都是如此。后来固然有过一大段语文分歧的时期,执笔者染上了一种无谓的洁癖,以谨谨守卫文言为无上的圣业。而实际从语体出身的还是往往备受非常的礼遇,如“於菟”、“阿堵”之类方言,竟至视同辞藻,便是其例。如所谓谐隐,逐渐发展,成为灯虎商谜,竟至视为文人雅事,也是其例。而(1)文辞上流行的修辞方式,又常常是受口头语辞上流行的修辞方式的影响的,要是承认下游的文辞的修辞方式,便没有理由可以排斥上游的语辞的修辞方式。(2)文辞和语辞的修辞方式又十九是相同的,要是承认文辞的修辞方式,也便没有理由可以排斥语辞上同等的修辞方式。(3)既是文辞语辞共有的同等现象,即不追寻源头也决没有理由可以认为文辞独得之秘。就修辞现象而论修辞现象,必当坦白承认所谓辞实际是包括所有的语辞,而非单指写在纸头上的文辞。何况文辞现在也已经回归本流,以口头语辞为达意传情的工具。而我们现在听到“演说的修辞”云云,也早已没有人以为不辞了。这就是实际上已经把语辞认作修辞的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