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飞行——国际灵柩送还士(关于“死亡关怀”的真实故事,他们搬运的不只是遗体,而是让灵魂回家。一个国家对异国遇难同胞遗体的处理态度,体现这个国家的文明程度。)
定 价:36 元
- 作者:(日)佐佐凉子 著
- 出版时间:2014/4/1
- ISBN:9787539972343
- 出 版 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 中图法分类:I313.55
- 页码:256
- 纸张:胶版纸
- 版次:1
- 开本:32开
本书介绍了一种职业——国际灵柩送还士,就是将在国外去世的日本人接回国内,并做基本的防腐处理和遗容整理,再送到家人的身边。如果是外国人在日本去世,他们就根据死者的宗教、民族习惯处理后送出日本。这些死者有的是远赴海外工作的儿子,有的是看上去很乐观却选择自杀的朋友,有寄托了三代人关爱的小孙女,也有死于恐怖袭击的记者……其中袒露无遗的、挥洒淋漓的情感,打动人心。
“死亡”这个人人逃避,却又不能回避的话题。在中国,乐生恶死乃是人之常情,认为死亡“不吉利”,不愿正视它,从而也就造成了对生死学、临终关怀、死亡教育等主题的认识缺失,这也给“死亡”蒙上了一个神秘的面纱。
本书刻画了几位性格鲜明的人物,女汉子范儿的总经理木村利惠,技术精湛、一丝不苟的董事长木村利幸,帅气勤奋的年轻员工川崎慎太郎,本分尽职的司机古箭厚志等人,都被作者刻画得有血有肉,个性十足。他们对死者的敬畏与敬业精神令人钦佩,发人深省。
这本书其实更像是一场生动形象、直达心底的人生教育课,“以死观生”,尊重死者,敬畏死亡,才能够真正体悟到活着的意义。
我们搬运的不只是遗体。是母亲的儿子,是女儿的父亲,是我们的家人……这是一个个真实的故事,你可能未曾察觉,但就发生在我们身边。 他们需要为死者整理仪容,哪怕已经残缺、腐烂、体液渗出,那也要确保他们以最美的样子“回家”; 他们会和死者聊天,安慰他们,鼓励他们,告诉他们亲人正在千里之外的家里等候;他们开车时习惯了慢慢启动,轻踩刹车,因为这是灵车,车上装着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他们经常拍着遗属的肩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他们知道痛失亲人的空白并非语言能填埋;当灾难、战争、恐怖袭击来临的时候,他们在聚光灯之外做着不为人知的工作。他们的愿望就是被人遗忘,因为遗忘了他们也就遗忘了亲人离世的痛苦。
佐佐凉子
1968年出生于日本神奈川县横滨市。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法学部。曾经做过日语教师。
作品有《たった一人のあなたを救う 駆け込み寺の玄さん》(2011年)、《日本一のクレーマー地帯で働く日本一の支配人》等。
2012年凭借此书获得第十届开高健非小说奖。
翻译简介
竺家荣
国际关系学院日语专业研究生导师。长期从事日本文学的研究与译介,担任“日本近现代文学研究”、“日本文学翻译研究”等课程。
主要代表译作有:
《失乐园》(渡边淳一)、《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村上龙)、《晓寺》(三岛由纪夫)、《疯癫老人日记》(谷崎润一郎)、《京洛四季 美之旅》(东山魁夷)、《被偷换 佐佐凉子
1968年出生于日本神奈川县横滨市。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法学部。曾经做过日语教师。
作品有《たった一人のあなたを救う 駆け込み寺の玄さん》(2011年)、《日本一のクレーマー地帯で働く日本一の支配人》等。
2012年凭借此书获得第十届开高健非小说奖。
翻译简介
竺家荣
国际关系学院日语专业研究生导师。长期从事日本文学的研究与译介,担任“日本近现代文学研究”、“日本文学翻译研究”等课程。
主要代表译作有:
《失乐园》(渡边淳一)、《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村上龙)、《晓寺》(三岛由纪夫)、《疯癫老人日记》(谷崎润一郎)、《京洛四季 美之旅》(东山魁夷)、《被偷换的孩子》(大江健三郎)、《一个人的好天气》(青山七惠)、《心》(夏目漱石)等。
马梦瑶
2005年毕业于北京联合大学日语系,后留学日本并于日本信州大学取得博士后学位。曾翻译《沉默入门 》(小池龙之介)、《最弱音,最弱音》(辻仁成)。
目录
遗体交易 / 1
采访的起因 / 19
迎送死者的公司 / 26
遗属 / 35
新员工 / 58
何为“国际灵柩送还” / 77
创业者 / 89
灵车司机/ 144
采访者/ 160
接班人/ 166
妈妈/ 189
老爸/ 195
应被遗忘之人/ 206 目录
遗体交易 / 1
采访的起因 / 19
迎送死者的公司 / 26
遗属 / 35
新员工 / 58
何为“国际灵柩送还” / 77
创业者 / 89
灵车司机/ 144
采访者/ 160
接班人/ 166
妈妈/ 189
老爸/ 195
应被遗忘之人/ 206
完结篇/ 243
遗属
1
从遗属的角度来看,所谓国际灵柩送还是个什么样的公司呢?
我就国际灵柩送还的真实情况采访过一位现在依然和利惠保持着联系的遗属,据说她是因女儿的灵柩送回和利惠成为朋友的。“一般来说,遗属和殡葬方面的从业者之间不会产生那样的关系的,对吧?”我这样一问,她笑了:“是啊,我自己也觉得奇妙。”
木田真理子今年41岁,但她身材苗条,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一头烫着柔和波浪的短发,身穿藏蓝色的立领毛衣,下配与毛衣非常协调的裤子,肩上背着一个红色的包。她将要回法国那天,我约她在仙台车站见面,采访了她。
她的表情没有什么阴影,应该说很阳光。她问我:“利惠姐好吗?”不过,她看上去虽然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可一提起当年的事,仍然几度哽咽,眼圈也红了。从那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年了,但是还没到可以说“已经没事了”的时候。
真理子36岁的时候,和一个法国男人埃里克生了一个女儿,名叫理沙。埃里克在真理子怀孕的时候说过:“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就取日本名字,男孩子的话,取法国名字比较好。”所以真理子打算,如果是女孩就取名为理沙。
取这个名字并没有费多大的劲。由于理沙这个名字“仿佛从天上降下来似的”在真理子脑中闪现,所以她觉得一定是个女孩子。而且,在孩子出生之前,她就对埃里克说过,这孩子一定是个女孩子。埃里克也很喜欢真理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说:“名字能用汉字,真好。”没事就经常练习这两个字,虽然写得很笨拙,但终于能用汉字写“理沙”了。
当时他们住在法国,可真理子是高龄产妇,又是头一胎,所以就想在日本生产。埃里克了解到她的担心,就说:“如果这样做对真理子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的话,那就这样做吧。”随后埃里克愉快地把她送回了日本。
在途中胎儿就开始入盆了,去医院后,医生说要绝对静养。总之,经历了种种波折,最后剖腹生出了一个重2.8千克的健康婴儿。
“虽说一般刚生下来的小孩就像小猴子一样,不怎么可爱,但理沙真的是非常可爱。想要孩子是我们的迫切愿望。她犹如天使一般降生,我被赐予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我太高兴了。”丈夫在真理子临盆之前来到日本,“就像动物园里的狗熊一样”坐立不安地等待孩子的降生。
真理子说女儿降生的时候,埃里克比她还要兴奋,每天到病房里来夸赞理沙的可爱。“我最喜欢的是理沙的黑色头发,真理子最喜欢孩子那头卷毛,还有淡蓝色的眼睛,对吧?”这是他每天挂在嘴上的话。
真理子的父母因为30岁的女儿为他们生了第一个外孙,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们说不管穿什么衣服,孩子都特别可爱,给孩子买来一大堆婴儿衣服,还订购了最高级的婴儿车等等,简直是高兴得不得了。
埃里克的法国的双亲也不示弱,寄来了一个电影里才能见到的那种带顶棚的婴儿床,真理子和日本的双亲见了都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婴儿床和日本的榻榻米房间十分不协调。埃里克和真理子的父母把婴儿车组装起来一看,因太过滑稽而大笑不止。现在回想起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幕,即便如此,在真理子的回忆中这是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幸福场景。
他们打算等理沙到了能够经受长途旅行的四个月左右再回法国,可是理沙三个月的时候因咳嗽不止和呼哧呼哧声而住院。咳嗽虽然治好了,但是后来呼吸器官一直很虚弱,经常发作。所以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法国,于是真理子一家三口就回了娘家。
丈夫因为想和女儿在一起,就请了长假来了日本。中途只为了给工作收尾,回去了一个月(他至今还在后悔这件事),然后又重新回到日本。
理沙身体瘦小,吃得也非常少,因此一岁以后也走不了路,使家人很担心。但是,渐渐扶着东西站了起来,终于能走路了。
“真是太可爱了!她晃晃悠悠哒哒哒地走几步,就停下来站住,看着我们咧嘴一笑,仿佛在说‘看我会走了’似的,简直太可爱了。”可是,看到理沙的第一步的是埃里克和真理子的母亲。
“我碰巧没有看到这一瞬间,而且她已经不会再骑自行车,也不会再蹦蹦跳跳了,所以那天的第一步,我怎么就没有看到呢?”
带着理沙散步,对夫妇俩来说是一件小小的乐趣,因为路上遇到的人都会对他们说:“真可爱啊。”尤其是女中学生,一看到理沙就跑过来说:“让我抱一抱。”真理子的父母也非常喜欢这个洋娃娃似的日法混血儿外孙女。
可是有一天,灾难突然降临了。
没有一点预兆,也没有丝毫预感。
“当时,她是趴在床上的……要是她哭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
在法国的公婆送来的带顶棚的婴儿床上,小姑娘脸色惨白,身子软软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根本搞不明白……我急得快要发疯了,先给119打电话,然后给埃里克打电话,声嘶力竭地呼喊父母……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景了。”
急救人员进房间来,一边进行人工呼吸,一边将理沙送往医院。在医院确认了孩子死亡,接着警察来了。由于不具备事件性,所以他们马上就走了,我只记得当时警察的态度非常温和。
理沙被放进很小的棺材里送回了家。在玄关里有理沙的小红鞋,灵柩从它上面经过。真理子茫然地想到孩子再也不会穿它了,同时对这么想的自己仿佛有某种负罪感。
不知是判断力降低了还是什么缘故,真理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只感觉没有孩子吸奶的乳房胀得生疼。
“因为理沙一哭我的乳房就发胀。即便理沙不在身边,只要乳房一发胀,我就知道,啊,理沙在哭呢……可是,理沙已经不在了啊。”
“理沙,理沙……”真理子一边哭一边在浴室里挤奶。一使劲挤,奶就飞溅到地上和墙上。我为什么没有看护好她呀?这么一想,一连串的苦涩的疑问便浮上心头。为什么没有发现女儿没有气息了呢?难道是那个床杀死了理沙?奶越挤越多,流个不停。
“一定是理沙想喝奶了,说不定她还能活过来呢。”
她的脑子里被这些想法占据,神经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然而变成了遗体的理沙,怎么也抱不起来了。
“她变得软塌塌的、凉冰冰的。那孩子非常非常凉,你摸过吗?那冰凉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埃里克也哭着说,她是冰凉的、是冰凉的……”
真理子的娘家当晚为理沙守了灵,几乎所有的亲属都来了。真理子的父母、祖父母、两个叔叔和婶婶、姑姑姑父、堂兄妹、朋友,大家都哭泣着向可爱的理沙告别。
大家越哭,真理子越感觉自己受到了责备。
住在法国的公婆,起初同意在日本火化,但最终还是提出想要见一见可爱的孙女,而丈夫也说没有能够让自己的父母看到孙女,很过意不去。因此,他提出无论如何要把女儿送回法国去。
“开始我不理解,心想,你说什么呢……不过,跟丧葬公司一咨询,说是有专门受理这种业务的公司,我这才知道了有国际灵柩送还这样的公司。我们请他们给介绍一下,当天利惠女士就来了。”
对利惠的第一印象怎么样?
“最初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觉得她很专业……”
利惠当天就从羽田飞到真理子住的城市,而后利索地办理了登记手续,预订了真理子和丈夫去羽田的机票,陪同照料理沙的灵柩和夫妇俩。
“她很快从羽田飞来,然后直到去法国之前一直陪伴我们,帮我们办理运送灵柩的手续,以及预订我们的机票。我根本吃不下饭,她随手递给我一个饭团说:‘你得多少吃一点。’还关切地问我:‘你一直没有去厕所吧?’我这才意识到她陪在身边,感到很心安。利惠的英语并不太好,但不知怎么居然能够和我们沟通,她的风趣性格仿佛完全传递给了我们,就连好久没有笑容的埃里克也笑了出来。太令人惊讶了。”
然后,真理子再次见到了在羽田机场经过防腐处理的女儿。
看到躺在灵柩里的女儿,夫妇俩失声痛哭。
“看到灵柩里的理沙,我们非常吃惊。和她分开时,她那小脸苍白得叫人心碎,而现在她的脸色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当时我真的以为她复活了,是尔赫斯让她复活了。虽然非常非常伤心,但是能够再次看到熟睡的理沙,我实在太高兴了。
“理沙仿佛即将睁开眼睛,喊我一声妈妈似的。我不停地呼唤她:‘我是妈妈,理沙,我是妈妈呀。’然而,理沙没有睁开眼睛。尽管看上去马上就要睁开眼睛醒过来似的,可是她不会复活了。与此同时,一种非常冷静的感情也涌上我心头,化了妆的理沙是已经去了远方的孩子的面容。
我一直盯着理沙的脸,无数次地呼唤她的名字。
我哭得筋疲力尽,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翻江倒海一般。可是,再怎么哭,孩子也回不来了,到了此时,我终于明白孩子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由于离飞机起飞还有一天的时间,利惠告诉我,‘什么时候想看孩子,请随时告诉我,我陪你们去。’我们去看了理沙好几次,每去一次,孩子再也回不来的感觉就增加一些。
最后盖上灵柩的盖子后,他们还用法国国旗颜色的缎带封了印。
孩子的样子特别可爱,我们说了好多遍拜拜……这只是暂时的告别,我们一再对她说:‘到了法国还会再见面的,在爸爸的国家还能见面的。’埃里克也非常难过,一直对她说:‘爸爸的国家是很棒很棒的地方。’”
灵柩在尔赫斯停放一个晚上,夫妇俩回了饭店。
“那天晚上睡觉前,我们相互安慰,‘回到法国还会见到她,还能跟她告别的。’半夜我醒来,看到埃里克背朝着我在哭泣,我也不由得悲从中来。我心想,原来人竟然这么能哭。”
第二天,埃里克和真理子、理沙踏上了回法国的旅途。
“我记不太清楚了,回法国的机票也是利惠帮我们订的。当时我们俩脑子一片空白,她真是帮了大忙。
利惠最后到机场给我们送行,温柔地拥抱了我和埃里克,非常非常温暖。埃里克好像说了‘谢谢你帮我们叫醒了理沙’之类的话。
法国很远,到了法国以后,理沙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其实很担心,因为她已经死去多日了。
谁知到了法国后,往灵柩里一看,躺在里面的理沙依然那么好看。
那时我们俩又哭了起来。
不过,我和埃里克已经不像别人那样哭了。
一是因为我们感觉已经能够面对理沙已经死去的事实,二是由于再也没有哭的力气的缘故。
法国所有的亲属都参加了葬礼。公公婆婆泣不成声,叔叔婶婶也都哭了。不过他们这样对我说:‘真是太可爱了。’‘真是个美人啊。’并对我说:‘谢谢你千里迢迢把孩子带回来。’
从那天开始,已经过去十天了,理沙却一点都没有变。所有人都惊叹‘保存的技术太高超了’。
如果是理沙刚死亡时的面容,我们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恐怕大家也不会去看,这样的话理沙也太可怜了。然而现在她非常可爱,让人总也看不够。
埃里克的祖母已经八十多岁了,是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太太,她紧紧抱着我说道:‘我也快到那边去了,我会在天堂找到理沙,好好逗她玩的。这次我见到了她的模样,真是太好了。’
老祖母哭泣起来,哭得很厉害。
那时我想,理沙最后能够回到家人身边,真是太好了。无论在日本还是在法国,我们能够让她回到众多的亲人中来,我们做对了。
理沙和所有来参加葬礼的人都有了紧密联结。不久的将来,大家去了那边,理沙还会再与这些亲人重逢的。
人并不是孤独的,大家死后会回到同一个地方,化为一体的。
在羽田和理沙分别后,不是又在远离日本的法国再次见到她了吗?
所以,我觉得肯定还会再次见到她的。虽然现在暂时分别了,但是一定会在天堂再次相见的。这么一想,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人生苦短,总有一天我也会死的。活着的时候我要好好活着,到了那边之后,我要讲好多好多故事给理沙听。
话虽如此,大约过了三年之后,我才能够真的这样想。
我感到紧紧握着的对理沙的执着稍稍放下了一些。
原来放下也没有问题了。
就这样,在某一天,我在心里听到了‘你走吧,没关系’的声音。
我不清楚‘你走吧’的含义是什么,也不知是理沙说的‘拜拜’,还是我对理沙道了别……”
“记忆中的理沙被高大的埃里克抱在怀里,从他的肩膀上露出小脑袋朝我嘻嘻笑着。
还一遍一遍说着刚学会的‘拜拜’。
‘拜拜……’她挥动着小手说着‘拜拜,拜拜……’渐渐地远去了。
啊,原来她是为了我们学会了说拜拜之后,才去了天堂的。
那是我们一家三口去野餐的情景。新绿时节,细细的游步道上树影婆娑,理沙柔软的头发、蓝色的眼睛都亮闪闪的……埃里克穿着格子衬衫,亲吻着理沙的脸蛋,路边盛开着无数的小白花……
完满的幸福就是这样的吧。”
利惠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对于这个问题她是这样回答的:
“她从不以居高临下的口吻说话,她不是一个会甜言蜜语的人。
我觉得利惠的行为本身胜于雄辩。人已经死了,已经没有办法了,这种想法她一点也没有。‘还可以做些什么的。’‘还能够为死者做些什么?我要尽自己的所能去做。’我真切感知到了她这样的内心。她看我冷了就给我拿来毛毯,看我渴了就拿来茶水递到我手里。在那种精神状态下,我们根本无法买机票,因此她把机票送到我手上,真是帮了大忙。
而且尔赫斯的防腐技术实在了得。人们不知道这些情况,所以完全不了解他们的真正价值。我觉得尔赫斯的工作人员恐怕比我们自己还相信理沙会复活,否则他们不会做得如此完美。
我们想要为理沙做更多的事情,可是一切都晚了,我们只知道这样哭喊。告诉我们还可以为孩子做些事情的是利惠他们。
由于与利惠女士的邂逅,我们也终于能够对理沙说‘我们为你做了这么多’,没有什么遗憾地向前走出一步了。
利惠从来不说那些大道理,我现在已经能够理解了。
安慰、同情等等不都是俯视的目光吗?同情别人的人们给人一种自己处于幸福之中,想要拯救那些可怜的人的感觉。
然而,我们想要和理沙在一起。无论多么痛苦,多么悲伤,我们也想和理沙永远在一起,对于我们而言,悲伤几乎就如同在说‘I love you’。现在回想起来,我们那时候是想要悲伤,想要痛苦,因为这样才能和理沙在一起。而且我们现在才感受到,我们能够得到那么可爱的孩子,和她分别时才会那么悲伤,可见我们曾经是多么幸福啊。
一直陪伴在悲痛万分的我身边的是利惠女士,让我倚靠着她。
她说想哭的时候不要忍着,尽情地哭吧。
我伤心的时候就倚靠在她身上。她虽然个子矮小,那时候却感觉她特别高大。我感到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在这种时候,可以靠在别人身上的。”
真理子后来在法国的临终关怀机构做起了倾听诉说的志愿者。前两天,她第一次送别了一个人。
“有一个老大爷握着我的手这样说:‘谢谢你!我去了那边以后,也和你的祖母一样,一定找到理沙,好好爱她。我现在盼着去那边了……’”
其实她内心的伤痕一点也没有平复,但她还是想要和有着同样痛苦的人们在一起,寻找关于“死亡”的答案。此次,真理子就是为了去东北地方进行志愿者活动而回国的,几天后就要回法国。
她还这样说道:
“在女儿死亡之前,我以为自己能够体会别人的悲伤,其实并非如此。没有遭遇我的不幸是绝对不会体会我的心情的。不过我也一样,我并不了解因为海啸而失去家人的人的心情。
只是,假如我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什么的话,我只是知道怀有不能让别人了解的悲伤的绝望心情,还知道没有人能够把自己从这样的悲伤中解救出来。所以我尽量陪在他们身边,想方设法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最后她微笑着对我说了句“代我问大姐好”,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在那杂沓的人群中,想必也会有和她同样心怀悲伤的人吧。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