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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岁没有任性的资本
我的手机永远不会关机，一年又一年过去，除了飞行和逼不得已，我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要说有多重要的工作不能漏了电话，其实也没有，大约这也算是一个坚持吧，所以，当午夜电话响起之时，咬着牙也得爬起来坚持啊。
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公用电话，没有犹豫直接接起，挂上电话的三分钟内，我都在发愣，原因是实在是不知道在凌晨三点十二分，要穿什么衣服去派出所。
电话是我的同学L小姐打来的，电话里没说原因，只说出了点小麻烦被扣了，让我去想想办法。在想完我该穿什么衣服出门后，又猛然开始想，她让我想办法，这个办法是什么办法？
L小姐是我的同学，在我还是表演系默默无闻的甲乙丙丁时，她的美貌早已是毋庸置疑的了。L小姐在学校的早期和我只是泛泛之交，所谓的泛泛之交，说直白些，就是她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她。
那会儿的L小姐锋芒毕露，早上不出晨功，晚上不着寝室，每天混迹于各种声色场所，那会儿混，只是单纯地陪导演和制片人吃喝，联络感情为的就是能有个出演的机会。在艺术院校，这样的姑娘萌生出这样的念头，实在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可姑娘不懂，很多导演和制片人基本不会用每晚出现于声色场所的演员，这些，我在多年后，求证了很多导演和制片人，他们大多都说，一个连寂寞都耐不住的演员，能工作演戏吗？
我和L小姐正式交好，是在快毕业的前一个学期。毕业前夕，L小姐总是带着我吃吃喝喝，晚上唱K泡吧，那个时候的她大约已经知道应酬并不能让自己上戏，所以开始迫切地想把自己嫁出去。
在她身边围绕着各式各样言情小说里出现的人，上市公司老板，家财万贯的富二代，白手起家的金融新秀，才情并茂的年轻导演，帅气黏人的小演员。在那些约会里，除了蹭吃蹭喝，我主要的功能是负责撤退。L小姐只要一厌烦想回寝室了，大多数都是拿我当说辞。
无数次，我陪着她从相看顺眼，又惊又喜，热恋，作闹，分手中走过。每一次，她都和我说，这人怎么这样，太不靠谱了，以至于那段时间，我都忘记到底是谁不靠谱了。
很快就毕业了，面临着工作生存问题，我开始忙着见组，见导演，见经纪人，见制片人。而她还是一如既往，白天睡觉，晚上玩乐，我曾经认真地问过一次她到底想干什么？有时我会觉得她活得不真实，哪有人能不工作呢？在回答我的问题时，她几乎没有思考，她说她想歇歇，以后再打算。
可能从那会儿开始，我和L小姐的友谊慢慢疏淡了。那会儿也没想别的，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和她不是一类人，没有她那么好的条件，没有挥霍的资本吧。
我再遇上L小姐，是两年后，在我快将这个人遗忘的时候，她就这么措手不及地出现了。那晚，杀青归来，和剧组一帮演员在钱柜通宵K歌。唱完已是天亮，出门准备拦出租回家。钱柜门口，全是拦车准备回家的人。大家都是睡意蒙眬，无暇顾及身边的人，我和L小姐近在咫尺，却互相没有看出对方。
一辆车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过去。但是L小姐排在最前面，大家也就自然地没有上前。可世事难料，偏就有人没脸没皮，一个肥胖的身躯抢先一步挤开了她钻进了车后座。
L小姐和同伴有些愣住，出租车司机也无可奈何。那胖子岁数也不小了，脸皮却是一等一的厚，进了后座就直接躺下睡了，愣是假装没事人。
L小姐不依了，让同伴站到路中间拦住车，自己拉开车门，穿着高跟鞋就跺！L小姐有钱，拎着一个新款chole的大锁包，那包到现在我都想买一个，为什么？打架的时候就是一武器！姑娘拿着包狠狠地砸在胖子脸上，那样子着实发狠，吓得胖子一时之间不敢还手。
在L小姐骂骂咧咧的时候，我才认出她。这不能怪我，化那么浓的妆，我又在犯困，要不是听声音，还真认不出来。L小姐到底是个姑娘，那胖子再怂也是个男人，万一真打急了还手，总是要吃亏的。她的同伴也不上前拉，我只得跑了上去。
我拉她时，她还反手一搡：“你谁呀你？”气得我直呼：“班长！”姑娘这才停手，扭头一看，乐呵呵地跑过来扶起我：“哈哈，怎么是你啊？”
手磨破了，气得我直翻白眼，她倒是热情地拉过同伴介绍起来：“这是我同学，我们班班长！”笑得真好看，可就是让我不顺眼！
后来，我和L小姐一起吃了夜宵。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就应该再无交集了。可姑娘从那以后，总会来电。我们一年见不了几回，可是电话倒是通得勤。
她说，知道吗？朋友还是最初的好！
朋友？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就是同学而已，别凑近乎。
她又说，你不知道我身边所谓的朋友，她们个个巴着我，只为从我身边认识有钱人，每个人私底下都恨不得抢走那些追我的人。你不一样，你不图我什么，更不会害我，这年头，不害我的人，就是我朋友！
我想了想，我的确不图她的，不光不图，我还希望她好！如果可以，我希望身边每一个人都好！希望别人好总没错吧，反正只是希望，又不用付之于行动。
某日，姑娘来电，聊了半天，不知所云。临了挂电话时，她冒出一句：“明天有空吗？陪我去个地方。”我有点恍惚。第二天到了地方才知道，L小姐真没把我当外人，拉我去陪她捉奸。
她说，如果这一次没抓到，她就嫁给他。很不幸，她没嫁出去！
我们一进门，那个男的就慌忙跑进卧室锁上了门，怎么叫唤砸门就是不出来，L小姐索性坐在客厅不走了，最后还是男的报了警才得以脱身。那天晚上我陪L小姐喝了一杯纯柠檬汁，她说她心酸，结果我胃痉挛住了院。
在那之后，我又陆续见过几个她的男朋友，条件是一个比一个差，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为什么眼光越来越差，越来越不挑，这和以前我认识的她截然不同。
后来我试着想帮L小姐介绍对象，我找了一个我认为条件最优秀的友人带了去，见到了L小姐后，他笑着说：“她不及你一半好看，你之前说得天花乱坠其实是等着我夸你吧？”
我愣了半天，我说：“你知不知道当年有多少人追她？她得意时哪轮得上你啊！”
他说：“你也说了是当年啦，女孩子的状态一年一个样，她自己都不怜惜自己，任性又自负，过得这样糟糕能怪谁？她二十岁时，怎么作男人都会忍让，谁让姑娘青春年少掐得出水来呢！可是现在她都快奔三了，还以为撒娇服软嘴巴甜就可以实现任何目标了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下一次有好的再说吧。”
回家后，我反复地想着友人说的话。是啊，都奔三了，作也是要有资本的，除非你长得和范爷有一拼，要不还真是得掂量掂量，谁都不欠谁，人家可不惯你这个。可这话我不会和她说，即便我说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也许她自己也知道，只是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吧。
那晚我去了派出所，果然是件小事，L小姐喝多和保安争执了起来。我们走出派出所时天亮了，我带她坐在路边摊喝豆浆，她低头喝豆浆吃油条的柔顺样子，别提有多美，可再美也就那么一瞬间，她的脸上开始有色斑的沉淀，腰间隐隐有些赘肉，额头上也开始出现细纹，她有的我也有，我拉着她说：“其实昨天是我生日，我又老了一岁了，马上就要三十了，我突然有点怕。”
她哈哈大笑：“你个女骗子，你明明是处女座，什么你生日？！”
我刚想开口，她迅速地打断了我：“我知道了，以后不闹了，老了，没有任性的资本了。”我眯着眼看着她，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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